'谁?!'王老五厉声喝道。
周烈屏住呼吸。风雪更大了,刮得人睁不开眼。
'风刮的吧。'赵德柱的声音发虚,'赶紧的,趁天黑前装车...'
脚步声渐远。周烈从柴垛后转出来,眼睛红得吓人。他看着那两人消失在粮草营方向,握着刀柄的手抖得厉害。
完了,边军要完了。三个月粮草!匈奴人要是知道...他不敢想。那些狼崽子饿了一冬天,正红着眼呢!
'咕噜噜——'
肚子叫得震天响。从昨天到现在,一口吃的都没下肚。贬职的戍卒,连军粮都克扣!
周烈佝偻着往营房走,风雪刮得他晃了晃。他想起老家饿死的爹娘,想起第一次上战场吓尿裤子,想起第一次砍下匈奴脑袋时吐得稀里哗啦...
十八年!他在边关拼了十八年,从小兵爬到百夫长,身上二十多处伤疤,换来的就是这?
营房里黑漆漆的,漏风的地方结着冰碴子。几个面黄肌瘦的戍卒缩在草堆里,见他进来,眼神麻木。
墙角有个老卒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把肺掏出来。
周烈认得他——老杨头,在边关守了三十年,儿子都战死了,还是个戍卒。
'给。'老杨头突然塞过来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子,'嚼着吃点,别饿死了。'
周愣愣地看着那半块饼子。黑面掺麸皮,剌嗓子,却是边卒活命的根本。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
老杨头在黑暗里笑了笑,露出豁牙:'看你像条汉子,不该这么折了。老子眼睛毒着呢,昨天你砍匈奴酋长那刀...漂亮!'
周烈鼻子一酸。他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饼子,麸皮扎得满嘴血丝,他却嚼得梆梆响。
'兄弟,'老杨头突然压低声音,'粮草营不对劲啊...今天看见王老五那帮人鬼鬼祟祟的...'
周烈猛地抬头。
老杨头混浊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三十年了,啥幺蛾子没见过...这回怕是真要出大事...'
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得吓人。
'敌袭?!'有人惊坐起来。
周烈已经冲到门边。透过门缝,他看见一骑快马冲破风雪,马上那人浑身是血,背后插着三支箭!
'烽火台!烽火台!'那人嘶声大喊,'匈奴人过了黑水河!前线...前线溃了!'
噗通一声,那人栽下马,雪地瞬间红了一片。
营房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风雪呼啸。
周烈缓缓站直身子,锈迹斑斑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三寸。刀身上的锈迹像干涸的血,映着他通红的眼睛。
他想起那些战死的兄弟,想起他们临死前的吼声。
边关要塌了?
那就塌吧!反正他周烈,从来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老杨头,'他声音沉得吓人,'敢不敢跟我去粮草营看看?'
黑暗里,老戍卒嘿嘿一笑,露出满口豁牙:'三十年就等这一天呢!走!'
2 同袍血泪
风雪更猛了,刮得人站不稳脚。周烈猫着腰,跟老杨头一前一后摸向粮草营。雪片子砸在脸上,像针扎似的疼,但他顾不上——心里那股火憋得他浑身发烫。老杨头跟在后头,喘气声粗得跟风箱似的,可步子却没慢下。'三十年了,啥阵仗没见过?'老戍卒嘟囔着,混浊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