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营的轮廓在风雪里若隐若现，黑黢黢的像头蛰伏的巨兽。周烈鼻子抽了抽——不对！空气里飘来一股焦糊味，混着雪腥气，呛得人喉头发紧。'娘的...'他低骂一声，加快脚步。老杨头也嗅到了，豁牙咬得咯吱响：'出事了！'
突然，前方火光一闪！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粮草营的方向腾起冲天烈焰，火舌卷着黑烟，把半个夜空都映红了。风雪刮得火势更狂，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像过年放鞭炮，可这他娘的是要人命的动静！
'走水了！粮草营走水了！'远处有人嘶喊，声音慌得变了调。
周烈血往头上涌，想都没想就往前冲。老杨头一把拽住他：'小子！别莽！里头肯定有猫腻...'可周烈哪还听得进？他甩开老杨头，锈刀出鞘，一头扎进火海。
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肉发疼。浓烟呛得他直流眼泪，视线模糊一片。粮草堆烧得正旺，火星子四溅，烫得他手背起泡。'有人吗？滚出来！'他吼着，声音在火场里显得渺小。
突然，左边传来挣扎声。周烈循声摸过去，只见几个人影扭打在一起——是粮官王老五和几个亲兵，正按着一个汉子。那汉子浑身是血，衣服都快烧没了，还在死命挣扎。'李二？！'周烈瞳孔一缩。李二是他以前的部下，老实巴交的伙头兵，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
'就是他放的火！老子亲眼所见！'王老五尖着嗓子叫，脸上横肉抖得厉害，'捆结实了！军法处置！'
'放屁！老子是来救火的！'李二嘶声反驳，声音带着哭腔，'王老五你不得好死！粮草是你...'
话没说完，王老五一刀柄砸在他嘴上，血沫子喷出来。'还敢污蔑上官？给我就地正法！'亲兵们一拥而上，把李二按跪在地。
周烈浑身血液都凉了。他躲在烧了一半的粮垛后头，指甲掐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动手？他现在只是个戍卒，冲出去就是送死！不动？李二就要...
'周烈！'李二突然抬头，血糊糊的眼睛正好对上他的方向，'边关要塌了！我们不能死得这么冤啊——'
刀光一闪！亲兵的腰刀落下，李二的脑袋滚进火堆，呲啦一声响。那双眼睛还瞪着，死不瞑目。
周烈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十八年沙场，他见过太多死人，可没见过这么冤的！火烤得他脸皮发烫，心里却冰窖似的冷。李二那声惨叫还在耳边嗡嗡响，像根针扎进脑仁。
'拖出去喂狗！'王老五呸了一口，'妈的，耽误老子功夫...赶紧的，剩下的粮草能抢多少是多少！'
亲兵们七手八脚收拾现场。周烈死死咬着牙，嘴里全是血锈味。他慢慢后退，借着浓烟掩护溜出火场。风雪一激，他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
老杨头在外头急得转圈，见他出来，一把拉住：'咋样？'
周烈没吭声，眼睛红得吓人。他蹲下身，抓起一把雪搓脸，冰得刺痛。'李二死了...被栽赃...'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老杨头沉默了，混浊的老眼里闪过泪光：'狗日的世道...'
突然，周烈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是半截烧焦的木箱，露出里头黑乎乎的东西。他踢开残骸，瞳孔猛地收缩。箱子里散落着几块丝绸碎片，虽然烧得焦黑，但还能看清上头绣着的金色家徽——蟠龙绕日，正是当朝丞相府的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