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埋伏!'刘莽在车里尖声怪叫,'是匈奴人?'

'是你祖宗!'周烈纵身跃上车辕,锈刀劈开粮袋——白花花的米粒瀑泻而下,砸在雪地里像撒了珍珠。饿疯了的戍卒们嗷嗷叫着扑上去,用衣襟兜,用双手捧,有个小子甚至把整张脸埋进米堆里狂啃。

'反了!反了!'刘莽被亲兵护着后撤,突然指着周烈瞪圆眼,'是...是你这戍卒?!'

锈刀破空而至,噌地削掉他半片耳朵。周烈吐着白雾狞笑:'告诉丞相老狗——边军的粮,得用血还!'

混乱中有个亲兵想点火烧粮,被老杨头一箭射穿喉管。血喷在粮袋上,老戍卒豁牙咬得死紧:'三十年了...总算闻到人血味儿了!'

突袭比想的顺利。周烈踹开车厢暗格时呼吸一滞——金银细软撒了满车,最底下竟压着封火漆密信!他顺手揣进怀里,扭头吼:'扛粮!撤!'

戍卒们扯下亲兵棉袄裹粮食,有个瘦猴似的小子突然尖叫:'这还有个喘气的!'

车轱辘底下压着个亲兵,腿断了,腰间金牌明晃晃刻着'相府行走'。周烈薅起他衣领:'说不说?为什么截边军粮草?'

'呸!戍卒杂种...'那人啐出血沫,'丞相爷早算准了...三日內匈奴破关,正好洗清你们这些不听话的...'

风雪好像突然停了。周烈耳朵里嗡嗡响,只看见那亲兵嘴巴一张一合:'...到时候报个'边军哗变,尽数殉国',丞相爷还能领个抚恤功臣...'

锈刀猛地插进雪地,周烈晃了晃。他想起那些饿得啃皮带的兄弟,想起赵德柱这叛徒亮晶晶的眼睛,原来从头到尾,边军只是权贵棋局里的弃子!

'头儿!'张三突然拽他,'追兵!是丞相府的黑翎卫!'

远处马蹄声如雷,玄黑大氅在雪地里扎眼得吓人。周烈喉头腥甜——黑翎卫,丞相府圈养的死士,个个能以一当十!

'带粮撤!'他劈手抢过弩箭,'老子断后!'

戍卒们扛着粮袋往密道钻,老杨头突然折返,豁牙咬开火折子:'三十年没痛快过了!'

火把扔上粮车,轰地点燃残粮。浓烟裹着米香腾起,暂时遮住追兵视线。周烈趁机后撤,后背突然一凉——三支黑翎箭擦着脊梁骨钉进雪地!

'操!'他滚进密道时摸到后背满手血。老杨头嘶嘶抽气:'狗日的箭镞带倒钩!'

密道深处,戍卒们正围着粮袋发抖。独眼刘四突然捶地:'够全营吃五天...可黑翎卫堵在外头,咱他妈要饿死在这儿了!'

绝望像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周烈喘着粗气掏出那封密信,就着火光撕开——瞳孔骤然收缩。

信上绘着边关布防图,每处岗哨都标着红叉。最底下朱笔批注:'腊月廿三,匈奴破关日,边军葬身时。'

今日是腊月二十!

'哥几个...'周烈突然哑着嗓子笑,'想不想死前吃顿饱饭?'

他抓起把生米塞进嘴,嚼得嘎嘣响。戍卒们愣愣地看着,突然都扑向粮袋,黑暗中响起一片疯狂咀嚼声。

'吃完这顿,'周烈吐掉米壳,眼睛在黑暗里烧得骇人,'跟老子去把天捅个窟窿!'

密道外传来黑翎卫掘土的声响。雪光从缝隙漏进来,照见锈刀上的血正一滴滴渗进米袋,像某种狰狞的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