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下电话,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皎洁的月光透过梧桐树的叶隙,温柔地洒落在那把新修复的藤椅上。椅背上,“晚晚”二字的刻痕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淡淡的银辉,仿佛有人在遥远的天际,穿越了十年的时光阻隔,对她说了一声迟到了太久的“晚安”。

2 椅子上的旧光阴

苏晚的工作室坐落在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巷子深处,门脸不大,青石板铺就的门口常年堆放着一些边角料和木屑。她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工作了近十年。父亲苏明远离开后,母亲白慧坚决反对她继续从事这门“没前途、不体面”的老行当,一心想让她找个安稳的工作,比如考个公务员,或者去银行当柜员。但苏晚固执地守着这间名为“素工”的老木匠铺,她总觉得,那些沉默的木头里,藏着父亲未曾带走的故事,藏着这个家的魂。

周伯的藤椅摆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经过这几日的悉心照料,它已褪去了旧日的沧桑,藤条被打磨得油光水滑,新换的藤条与旧的完美融合,焕发出温润的光泽。苏晚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搬把小凳子坐在旁边,指尖轻轻滑过那些细密的纹路,仿佛能触摸到岁月的肌理。

“晚晚,又在发什么呆呢?”隔壁修钟表的李师傅探过头来,老花镜滑到了鼻尖,手里还捏着一把小巧的螺丝刀,“这把藤椅,看着是有年头了,可还能修到这地步,真是绝了。你这手艺,我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爸当年还要灵光几分!”

苏晚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她与父亲苏明远的关系,一直是她心中不愿轻易触碰的角落。记忆里的父亲,总是穿着那件沾满木屑的蓝色工装,身上带着淡淡的木胶和油漆的味道。他话不多,但手艺精湛,是这条街上公认的手艺人。他总说:“阿晚,木头是有生命的,你得用心去听,才能懂它想说什么。”

可苏晚总觉得,父亲心里藏着事。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满心欢喜地等了父亲一整天,却只等到了那张字条和那把冰冷的旧锁。她曾固执地认为,父亲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了她们母女,直到后来,她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偶然发现了一本同样泛黄的日记本,记录的日期,恰好是陈素芬日记本上提到的那些年份。其中有一页写道:“1998年3月,素芬又跟我闹别扭了,嫌我喝酒误事。可她不知道,我是想多赚点钱,好早点在城里买套房子,把她们娘俩接过来享福。”

“苏师傅,您这手艺可真是绝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抱着一个破损的红木匣子走进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和恭敬,“您看我这个祖传的匣子,能修吗?我奶奶说了,这可是我们家传了好几代的宝贝。”

苏晚接过木匣,入手微沉,表面的漆已经大面积剥落,露出了木头原本的纹理。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对年轻人说:“能修。但您得有心理准备,有些地方的漆,我只能尽量修补,做到‘修旧如旧’,不可能完全恢复到全新的状态。”

“那就好,那就好!”年轻人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我就怕修得太新了,没了那股子年代感。苏师傅,价钱方面您尽管开,只要能把奶奶这心爱之物修好,我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