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楼的门厅积着齐踝的灰尘,每走一步都扬起细小的光柱。左手边的楼梯扶手缠着烧焦的布条,像某种祭祀用的幡旗。陈默扶着栏杆往上走,每级台阶都发出腐朽的呻吟,二楼转角处挂着面裂成蛛网的穿衣镜,镜中映出的影子比他本人慢半拍,胸口的怀表位置亮着团模糊的光。
走廊尽头的房间虚掩着门,门缝里漏出煤油灯的暖光。陈默推开门的瞬间,怀表突然剧烈跳动,他看见林晚坐在褪色的丝绒沙发上,手里把玩着半块破碎的表盖,正是报纸照片里那个幸存者攥着的东西。
"你比我预想的晚了二十分钟。"林晚抬起头,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泛着红,"我奶奶藏在阁楼的暗格里,就是为了等第四个持有者。"
房间墙上挂着幅泛黄的全家福,穿旗袍的女人抱着两个女孩,大的那个梳着双丫髻,脖子上挂着块怀表,小的那个攥着银镯子,眉眼间像极了陈默钱包里的妹妹。林晚用碎表盖指着照片:"戴表的是安姨,我奶奶是妹妹林殊。当年火是安姨放的,她说要把时间烧停。"
陈默的视线落在照片角落的座钟上,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和怀表、医院电子钟、此刻他胸口的表针指向的时间完全一致。"为什么是三点十七分?"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新刻字已经凝固:"第四个,找到阁楼"。
"我奶奶的日记没写完。"林晚从沙发底下拖出个铁皮箱,里面装着本烫金封面的笔记本,"她后来在精神病院写的,说每天三点十七分,表盖里会传来敲门声。"
1950年的字迹变得潦草,纸页边缘沾着褐色的污渍。日记里反复出现"阁楼暗门"和"鸟形符号",说安姨在火里消失前,把完整的怀表拆成两半,一半藏在暗格里,一半随着自己烧在楼下。最末页画着张简易地图,用红笔圈出阁楼天花板的位置,旁边写着:"当两块表盖合在一起,时间会吐出被吞掉的人"。
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般的嗡响。陈默抬头看见天花板的吊灯在摇晃,灰尘像瀑布似的往下掉。林晚把碎表盖塞进他手里,表盖内侧同样刻着个"安"字,只是笔画里嵌着些暗红的颗粒,像是干涸的血迹。"黑袍人是我爷爷,"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他守在这里四十年,就是为了等有人能把两块表盖拼起来。"
走廊里传来木板断裂的声响,三短两长的敲击声从楼梯口传来,比便利店那次更急促。林晚拽着陈默往房间深处退,手指在墙壁上摸索,按下块松动的壁砖。整面墙突然向内转动,露出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梯,梯级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却有串新鲜的脚印通向上面,是双小巧的皮鞋印,像个孩子刚走过。
"阁楼是时间的缝隙。"林晚推了他一把,自己转身挡在暗梯口,"我引开他们,你上去找另一半表盖。记住,三点十七分之前必须......"
她的话被枪声打断。陈默在暗梯里往上爬,听见林晚撞翻桌椅的声响,还有男人的怒吼:"把表盖交出来!"怀表在怀里烫得像块烙铁,他数着梯阶,发现每级台阶的侧面都刻着日期,从1943年7月16日一直延续到2015年7月16日,正是他妹妹的火化日期。
阁楼的地板是倾斜的,角落里堆着些烧焦的木箱,空气中弥漫着樟脑和灰烬的味道。月光从破洞里钻进来,照亮中央的木桌,桌上摆着个铜制鸟笼,笼门开着,里面铺着褪色的绸缎,绸缎上放着半块怀表盖,和林晚给的那块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