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晚,不能嫁!不能嫁给他!”

李清源踉跄趴在轿杆前,满脑子都是苏晚栀的那声“永别”,以及昨夜从丫鬟手中截下的绝笔信。

弄影抱到后院要拿去烧毁的,是十张绘制着他容貌的画像,和一本记录着少女心事的日志。

洋洋洒洒写尽了女孩对他的爱慕。

从在岭南被选中成为他的小新娘,到寺院清修十年,无时无刻不把他当做自己的丈夫看待。

随祖母侍奉佛祖的每一个瞬间,也都在期盼着他平安顺遂。

而他每年去看望祖母的日子,便是少女最欢喜的时刻。

看着上面的字迹从凌乱到娟秀,李清源可以想象到,女孩为了配得上自己而努力吃透知识学习礼仪的模样。

默默无闻的感情摆到眼前,满满当当都是对他的恋慕。

可他呢?

嫌弃女孩教条固化下的知书达礼,觉得她与京都那些闺秀相差无几,而被另一个女孩的鲜活俏皮所吸引。

沉甸甸的爱意压得李清源心头一颤,那份嫁不了他宁愿死也要为他守节的绝笔信掉出来时,更将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无限放大。

汹涌而来的情绪压得他一夜难眠,今日的锣鼓喧天也吵不醒他思绪的繁杂。

直到耳畔传来的绝望轻语,兀的将他从失魂状态中剥离。

这一瞬间他丢掉了理智,义无反顾冲过来拦住了刚出发的花轿。

他觉得这是在拯救爱他如命的女孩,内心甚至在为自己当众拦轿的英雄壮举自豪。

完全无视了围观百姓云里雾里,对这出闹剧的指指点点。

“这是要当众抢婚?”

“那是世子吧,拦自个儿妹妹的花轿作甚?”

“胡闹!”老太君手里的拐杖铿锵敲地,“还不快将那逆子抓回来!”

侯府家丁一拥而上,柳芸棠也泪汪汪扑了上去。

李清源奋力挣扎,抱歉的看向她:“我不能让晚晚嫁给那个纨绔,她会死——呜呜——”

柳芸棠这才想起苏晚栀的警告,不知从哪个家丁头上扯了个帽子就往他嘴里塞,生怕他会当众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苏晚栀全程待在花轿,若要在这时露面,只会坐实一些不好的猜测。

她盖头都未晃动一下,轻启朱唇:“请大哥放心,妹妹此行定会顺遂安宁。”

一句话,将李清源的行为归咎成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也叫男人明白,她不会自寻短见。

老太君朗声道:“兄妹俩一块长大,感情非比一般。”

身穿红袍,头戴簪花帽的少年轻笑:“人之常情,家兄在此也会理解。”

他颔首后,挥手示意队伍启程。

凑热闹的人群散去,浑浑噩噩的李清源被抬进府邸。

“孽障!你可知错?”

老太君手里的拐杖狠狠敲在他背上,心疼得侯夫人只掉眼泪,却不敢上前阻止。

李清源趴在地上:“祖母,我只是想救晚晚……”

老太君冷哼:“救?你是在害她!你当众闹事,置家族脸面于于何地?又置晚栀丫头的闺誉于何地?”

“开祠堂,上家法。”她老人家咳嗽几声,显然被气狠了,“谁敢劝,一起罚!”

柳芸棠心疼不已跪下求情。

老太君瞥了眼她的肚子,命人带她回房休息。

此时苏晚栀的花轿已停在太师府正门外,哪里知道李清源被抽得屁股开花的事。

但男人这般不计后果当众闹事,她昨日故意跌倒时下的药可占了大半功劳。

毕竟那药对侵扰神智有着奇效。

她捏着手里的团扇,等新郎执行完射门礼。

挡板被拿走后,才有人掀开轿帘请她出去。

她身体前倾小心迈出一只脚,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掀开她头上的红纱。

倾城绝色的容颜暴露在大众视野,一睹芳容者不禁愣在原地倒双目瞪直。

与跟前朝自己伸出手的男人四目相对时,苏晚栀没有忽略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面容稍显稚嫩的少年,却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玉面朱唇,嘴角天然上翘,颊边凹陷的酒窝,更叫他多了几分可爱。

眼前人并非她那个不学无术的新婚丈夫陆引章,而是该称呼为小叔子的太师府二公子陆宁澈。

没见过丈夫面的她权当不知,羞涩将手放进少年温热的大掌,声音细若蚊蝇的唤了声:“夫君。”

陆宁澈喉结轻滚,敛眸时耳根泛红,牵着苏晚栀的手并未收拢,虚虚抬着。

他不过是答应父亲,接下了替卧床不便的兄长迎亲的差事。

却在这带着料峭寒意的清晨,被灌了口绵柔的春风。

春风转瞬消逝,只留下半寸怅惘。

将来他或许也会像今日这般,娶回一个柔柔唤自己夫君的美丽妻子吧?

思绪飘离间他脚步迈得大了些,苏晚栀着急追赶差点摔倒。

陆宁澈下意识将她扶住,感受到怀中娇躯微颤,他低声安抚:“无需紧张。”

“多谢夫君。”苏晚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宾客簇拥着二人来到喜堂,后边传来熙攘吵闹,又在一声惨叫中归于平静。

太师自后方出来上了主座,摸摸胡子声音不怒自威:“仪式开始。”

明显是要陆宁澈替兄拜堂。

宾客们神色各异,未敢有发出异议者。

倒是陆宁澈脸色微变,刚要说这于理不合,又不得不在母亲警告的目光中妥协。

苏晚栀也觉得好笑,迎亲一事尚有说法,哪有连拜堂都一并代替。

那陆引章可是不能人道的天阉,难不成这洞房也要由小叔子身体力行?

她一时分不清这老太师究竟是想给她和侯府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深意。

没再多想,她摩挲了下身边人的手,吓得对方指间一颤。

话没点明到她这,装傻充愣就好。

“一拜天地!”

主持仪式的管家硬着头皮唱念。

二人跟着照做,夫妻对拜时还撞了下脑袋。

拜堂结束后,苏晚栀被带到新房,弄影作为她的陪嫁丫鬟守在门外。

夜更深了些,门被推开,凌乱脚步声后,传来男人暴躁的怒斥。

“去把陆宁澈那小子给本少叫过来!”

这是正主来了,苏晚栀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安静坐在床上,等着看好戏,仿佛自己并非主角之一。

有一会儿,陆宁澈皱着眉进屋,其他仆人退到屋外。

陆引章把挑盖头的秤杆重重往地上一扔,讽刺道:“这亲也结了,堂也拜了,人也齐了,弟弟不妨留下来配合为兄来场三人行?”

苏晚栀似被吓到般自己揭了盖头,看到屋内场景先是一愣,而后望向身穿红袍的陆宁澈:“夫君,他是谁?”

两男一女三个人的新房,气氛霎时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