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陆贺是三朝元老,大儿子陆向钦在翰林院当差,混了个不高不低五品文职。
二女儿陆婉月乃前朝废太子妃,死于宫变之际。
而当今皇后陆婉柔,则是陆婉月的同胞妹妹。
其中说不定就有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
当然,这般猜测的不止晚栀一人,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只是没人敢摊到明面上而已。
陆引章是陆向钦原配所生,陆夫人因难产而亡,她死后陆向钦并未再娶续弦,只抬了原先的通房为姨娘。
也就是陆宁澈生母。
除此之外,府中再无其他女子。
陆向钦对原配的深情,因而曾被传为一时佳话。
苏晚栀却对此不以为然,真是深情,又怎会在妻子死后的第二年就再抬姨娘,并允许其为自己诞下一子。
陆宁澈今年一十有八,比陆引章也才小两岁。
这么看,陆二夫人才像是陆向钦的真爱,只是因为身份低微,而不足以被抬为主母。
如此一来,陆引章对她的排斥和厌恶也就有了解释。
苏晚栀甚至脑补出了后娘上位毒死主母,捧杀原配嫡子的好戏。
陆引章不就是由于胎体带毒,才成的天阉吗?
苏晚栀推着轮椅去往二夫人所在的霜华居,弄影端着茶水跟在身后。
陆引章是嫡子,按理来说她无须向二夫人敬茶,但太师府也无女主人,二夫人虽无主母之名,却管掌家之事。
若是将其一边晾着,反倒衬得她这新媳妇不懂事。
陆引章偏头看向她,见她低头不语,以为是在紧张,拍了拍她搁在轮椅上的手:“放心,有爷罩着,那女人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粲然一笑:“有夫君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男人撇过脸不再看她,耳面微红,桃花眼昂扬着愉悦。
苏晚栀很快见到了这位鲜少在人前露面的二夫人孟月。
眼前的妇人一身素衣,发间挽了支木簪,她容貌属婉约柔美那一挂,最为独特的却是眉眼间那股子坚毅。
霜华居燃着熟悉的檀香,该是专程从寺里请回,进门前苏晚栀还发现旁边有座小佛堂。
进门后,便见孟月手里拿着佛经。
看得出来,她是个信佛之人。
“晚栀见过二娘。”她端着茶,作出要恭敬下跪的模样,动作却十分缓慢。
陆引章驱使轮椅向前:“你不必跪她!”
一嗓子吼开了静寂中的硝烟。
孟月脸上堆着笑,连忙搭了把手将微微屈膝的她扶起:“引章说得对,你不必如此多礼。”
“太师府没那么多规矩,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
她主动开口留二人一同用早膳,陆引章正要拒绝,苏晚栀抢先答应:“麻烦二娘了。”
说完看向男人,冲他眨眨眼。
陆引章动了动唇,没说什么,只将轮椅靠她更近。
孟月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问他:“引章伤可好些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谄媚和拘谨。
“不劳姨娘费心。”陆引章态度冷漠,刻意加重的称呼像是在提醒她的身份。
苏晚栀没在两人之间斡旋的意思,只当未察觉里面的机锋,装出柔弱好拿捏的样子。
只让她奇怪的是,陆引章进门后就跟吃了炮仗似的,对孟月多有厌恶,而孟月自始至终都保持一副谦卑样。
既没有一飞冲天后的恃宠而骄,也没半点仗着陆父后院只有自己的盛气凌人。
反倒对陆引章这个前主母留下的嫡子多有尊敬,生怕惹怒了他一般。
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让人很难将她与毒杀原配一事挂钩。
用完膳,孟月甚至主动将库房钥匙交给了她。
“你既已嫁给大少爷,便是府中未来主母,这钥匙我代为保管多年,如今也算是卸下一个担子。”
妇人亲热握着她的手,将钥匙放到她手心时,面上的笑容里多出一抹释然。
苏晚栀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推辞:“二娘,这如何使得。”
陆引章拽着她胳膊让她坐下,桃花眼瞥向她手里的钥匙时露出一抹满意:“姨娘让你拿着便拿着,何况它本就该属于娘子。”
“搁在身份上不了台面的人手里,只会叫它染上污秽。”
他又毒舌的补充了一句。
正要说话的孟月脸色一白,勉强扯开笑容:“收着吧。”
“谢过二娘。”苏晚栀欠身行礼,“掌家之事儿媳还要向二娘取经,日后多有叨扰,还请二娘莫要见怪。”
离开霜华居,苏晚栀推着陆引章向前,小声问询:“夫君是不是对二娘有什么误会?”
“你想替她鸣不平?”陆引章冷声开口,偏头看向她,神色看不出喜怒。
她眨眨眼:“我……”
陆引章拽着她胳膊将她拉到身前,一脸严肃:“不要被那女人的伪善欺骗了,画猫画虎画不着骨,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苏晚栀忍不住轻笑出声:“夫君,是画虎画皮难画骨。”
男人眼里划过尴尬,清了清嗓子:“爷这是怕你不懂,才找了个更通俗易懂的词儿。”
“嗯嗯,夫君说什么都是对的。”苏晚栀点头。
看出她的敷衍,陆引章勾住她后颈,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冷哼:“还有陆宁澈那家伙,以后也远着些,否则被吃得连渣都不剩的时候,休怪爷没提醒你。”
苏晚栀乖乖应声,心中暗笑。
被吃得连渣都不剩的,还不一定是谁。
她刚直起身,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大哥,嫂嫂。”
陆宁澈神态自若的朝二人行了个礼,相似的桃花眼少了陆引章的傲气。
他年纪不大,身上却没什么少年气,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老练。
陆引章丝毫没有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窘迫,高高抬着下巴,拿捏着惯有的跋扈姿态。
苏晚栀面若流霞,以锦帕擦了擦刚被咬了一口的唇,羞涩抬眸浅笑颔首:“小叔。”
陆宁澈视线不自觉在她艳红的唇上停留片刻,侧过身让二人先行。
苏晚栀推着轮椅与他擦肩而过,匆忙塞进袖中的锦帕兀的飘落。
陆宁澈将帕子捡起,锦帕绣着一株白栀子。
上面还残留着小片殷红的唇脂痕迹。
许是刚才从跟前飘过的清香,让他不自觉回忆起昨日二人拜堂的一幕,不由愣了愣神。
再想将东西归还时,人却已绕过直廊。
陆宁澈收拢掌心,嘴角似笑非笑微微掀起,将帕子放入衣襟后直奔霜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