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08-27 01:36:43

我打断他,指尖重重敲在“往年供奉”四字上。

然后,取过纸笔,写下四个字:“虚实定价。”

这是《河洛算经》里的古法。将锦缎本身报价压至最低,看似血亏,实则将大部分利润隐藏在“工艺传承指导费”与“特殊纹样版权费”这两项名目里。

而这两项,恰好契合那模糊章程里“考量织造工艺传承”的条款。

更重要的是,“往年供奉”被巧妙转化为对朝廷的“长期技术投资”,账面上漂亮至极。

薛珩盯着那方案,眼神从困惑到震惊,最后猛地亮起, [妙…太妙了!]他几乎语无伦次,[既全了章程体面,又实质压低了价,户部面上有光,还能…还能…]他猛地收声,惊觉自己差点脱口而出“还能反将裴相一军”。

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有用的哑婢,而是掺杂了敬畏、恐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你究竟…是谁?]他声音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迎上他的目光,坦然接受审视,手指却轻轻拂过腰间木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无声地提醒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你唯一的浮木。

他喉结滚动,最终避开了我的视线,一把抓过那页纸,像抓住救命符咒,匆匆离去。

4

招标那日,裴琰那位外甥志在必得,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

直到薛珩不卑不亢地公布那套“虚实定价”方案,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满场哗然,继而死寂。谁都挑不出错,甚至还得赞一句薛侍郎心思巧妙,为国库省银钱。

我立在廊柱阴影里,看着裴琰外甥铁青着脸拂袖而去,看着几位真正有实力的皇商面露深思,看着薛珩强作镇定却微颤的指尖。

成了。裴琰的钱袋子,被我用他定的规则,狠狠撕开一道口子。

当晚,薛珩书房灯火通明。他兴奋难抑,多饮了几杯,对着我,更像是对着自己絮叨。 [你看到了吗?他走了!裴相的人…吃了哑巴亏!]他眼底有狂喜,也有后怕,[阿芜,我们…我们是不是能…]

他的话断在半空。窗外一声夜鸦怪叫,他猛地一颤,酒杯跌碎在地。

狂喜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恐惧攫住他。 [不…裴相不会罢休…他一定会查…查到你…]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不能被发现!绝不能!]

他眼底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对权力的渴望,对裴琰的恐惧,对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的忌惮与依赖,快要将他撕裂。

我任由他抓着,目光却落在他身后书架一角。那里,几卷书册缝隙间,露出一小片焦黄的纸边,与这簇新的书房格格不入。

心中猛地一跳。那质地…我太熟悉了。

待薛珩终于被劝去歇息,书房只余我一人。油灯如豆,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书架前,指尖颤抖地抽出那卷书。

不是书。是一本《胤朝律例》的封皮,里面却被掏空,藏着小半页烧得残破的纸。

纸上墨迹苍劲,是我刻在骨子里的笔迹——父亲的笔迹。

正是《河洛算经》中关于“粮帛平价策”的片段,但关键处被朱笔篡改,旁边还有细密小字的批注,为那篡改粉饰合理性。

是它!当年裴琰构陷父亲“妄改经济,图谋不轨”的“罪证”之一!他竟私藏了这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