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哭喊,指甲抠进泥地。
血狐的嚎叫声中,父亲当年剥皮的画面在眼前闪回:雪亮的刀尖挑开银白的皮毛,母狐临死前用尾巴盖住腹部的隆起。
十四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清楚了吗?"
她的指尖划过陈三眼皮,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你爹剥到第十三只时,母狐的崽子还在动。"
陈三的视线突然清晰起来。
幻境里,年轻的父亲举着血淋淋的剥皮刀,脚下堆着十二具狐尸。
第十三只母狐突然挣扎着抬头,用最后的力气咬住父亲手腕。
"不要!"陈三扑过去想拦,却穿过了幻象。
他看见父亲暴怒地踩住母狐肚子,刀尖划开皮毛时,一团粉红的肉块掉了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陈三跪在地上干呕。
血狐们围着他打转,尖牙摩擦的声音像钝刀刮骨。
他哆嗦着摸向怀里,烧焦的账簿还在发烫。
"我......"他喉咙像塞了炭火,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我能做什么?"
十四娘的身影在血雾中浮现。
她心口的铜钱已经嵌进皮肉,边缘泛着黑紫:"烧了它。"
她指着账簿,"让那些被禁锢的魂魄看看,陈皮匠的儿子有多虚伪。"
陈三的手指碰到账簿,立刻被烫出水泡。
他咬着牙翻开,父亲的字迹突然变成扭动的血虫。
血狐们发出兴奋的呜咽,有一只已经咬住他的脚踝。
"真的要......"他额头抵着泥地,冷汗混着血水流进眼睛,"全部烧掉?"
十四娘冷笑:"舍不得你爹的孽债?"她突然拽起陈三的头发,强迫他看幻象,母狐的尸体正在抽搐,"听见了吗?它在哭。"
陈三的耳朵突然灌进婴儿般的啼哭。
他发疯似的撕下账簿最后一页,那是父亲记录的卖狐皮收入。
血狐们瞬间暴动,利爪划破他的后背。
"火......"他摸索着掏出火石,手抖得打不着。
十四娘俯身吹了口气,火星溅到纸上,"轰"地燃起幽蓝火焰。
账簿在火中扭曲变形,血虫发出吱吱惨叫。
陈三突然看见火焰里浮现新的画面:父亲举刀要砍母狐时,有个小男孩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那是我?"他茫然地伸手,火焰舔舐着指尖却不觉得疼。
幻象里,五岁的自己哭喊着"不要杀它",被父亲一巴掌打晕。
十四娘的身体突然僵住。
火焰中继续闪现着记忆:深夜,小男孩偷偷把奄奄一息的母狐藏进柴房,用旧棉絮裹住它流血的肚子。
"你......"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你救过......"
陈三的眼泪砸在火堆里,溅起细小的血花。
他看见幼年的自己每天偷鸡蛋喂母狐,直到某个雪夜,母狐叼着个东西钻出柴房。
火焰"噼啪"炸响,映出十四娘苍白的脸。
她踉跄着后退,腕间红绳突然断裂:"不可能......我明明记得......"
血狐们停止撕咬,围着火堆发出哀鸣。
陈三趁机把整本账簿推进去,火苗蹿起一人多高。
焦糊味中,父亲的字迹化作黑烟消散。
"十四娘......"他艰难地爬向她,手掌的血在泥地里拖出长长痕迹,"我爹死后......我每年都去后山......"
火焰突然变成纯净的金色。
烟尘里浮现出青年陈三的身影,他跪在荒草丛生的狐冢前,小心翼翼埋下一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