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溅起的飞尘扬起,一股熟悉的窒息感骤然攫住了他——这次不同,冰冷的土腥味里,混着一缕淡淡的甘草香。 是母亲生前常喝的安神茶味道。 他扶着墙剧烈喘息,额角抵着冰凉的砖壁。“我母亲……”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发颤,“她生前总喝甘草安神茶,说能睡得安稳。” 苏念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死死盯着林砚之,瞳孔骤缩,像是见了鬼:“你母亲叫什么?” “林晚梅。” 老妇人突然背过身,肩膀剧烈地抖起来,手指抠着腊梅树的拐杖,指节泛白。“晚梅,那是我祖母当年给我小妹妹起的乳名……”她的声音碎在风里,“她说,等小妹妹长大了,就教她做‘雪霁寒梅’,用最烈的酸梅,最甜的蜜。” 林砚之望着她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的厨房——煤气泄漏的味道里,也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梅香。他一直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懂,那或许是母亲最后的执念。 “我母亲假死之后,”苏念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父亲在乡下找到了她,她怀里揣着半块梅花酥,说要等一个人来吃。”她转过身,眼里蒙着层水雾,“那个人,是不是你祖父?” 风吹过腊梅树梢,落了几朵花苞在林砚之脚边。他捡起一朵,花瓣上的绒毛沾着露水,凉得像泪。“我不知道。”他轻声说,“但我想找到答案。” 苏念弯腰捡起拐杖,慢慢往屋里走。“三天后再来。”她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得问问我母亲的牌位,愿不愿意让林家的人,再碰一次苏家的往事。”林砚之站在院里,看着紧闭的木门,突然觉得那株腊梅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4

赵松涛的黑色轿车停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时,苏念的孙子阿明正蹲在石阶上数零钱。硬币边缘被磨得发亮,在他掌心堆成小小的山,却还凑不齐妹妹住院费的零头。 “小朋友,”车窗降下,露出赵松涛戴着玉扳指的手,“你奶奶是不是藏了些旧书信?”他晃了晃手里的银行卡,金属卡片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把东西给我,这里面的钱,够你妹妹住最好的病房。” 阿明的手指猛地收紧,硬币硌得掌心生疼。他抬头望了眼院里的腊梅树——奶奶昨天还在树下念叨,说那些信是曾祖母的命根子。可妹妹病房里的监护仪滴答作响,像根鞭子抽在他心上。 “我……”他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咳嗽声打断。苏念拄着拐杖站在门内,蓝布衫的下摆沾着些樟木碎屑,显然是刚动过那个老箱子。“赵老板,”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我们苏家的东西,不换钱。” 赵松涛脸上的笑淡下去,玉扳指在车窗沿上轻轻敲击:“老人家,别太固执。有些往事,藏着不如卖了,还能换口饭吃。” 苏念没再理他,径直拉着阿明进了屋。关门前,她瞥见赵松涛的车内的后视镜里,映出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是她前几天辞退的保姆,正往后座的角落里缩。 夜里,苏念悄悄从床底拖出樟木箱。铜锁上泛着绿锈,打开时涌出一股混合着樟脑和旧纸张的气味。箱子里除了捆扎整齐的书信,还有个铁皮饼干盒。她掀开盒盖,里面躺着半块梅花酥,酥皮早就硬得像石头,上面用胭脂点的红点却鲜艳如初,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