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徐青梧，心要狠点。那压着你的人，不搬开，财库的门，你永远摸不着。”
话音刚落，风又卷起一阵纸灰。树下，空荡荡的。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脑子里全是“首富”和“废品站”。还有那句“心要狠点”。
回到家天都擦黑了。破旧的平房，窗户玻璃裂了道缝，用透明胶带粘着。
“死哪去了？饭呢？”王强瘫在油腻腻的旧沙发里，手里捏着酒瓶子，眼睛红得像兔子。
女儿妞妞缩在墙角的小板凳上，怯生生地看着我。
“这就做。”我低声应着，放下手里装纸钱的篮子，钻进狭窄的厨房。
锅碗瓢盆都是凉的。早上剩的粥底子粘在锅上。我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老张头那张模糊的脸，一会儿是“首富”两个字，一会儿是王强那醉醺醺的骂声。像一团乱麻。
饭桌上，王强扒拉着稀饭咸菜，嘴里不干不净：“丧门星！今天手气背，都他妈是你方的！给我拿二百块钱，明儿翻本！”
“我没钱。”我低着头，给妞妞夹了一筷子咸菜。
“啪！”他把筷子拍桌上，碗里的稀饭溅出来。“没钱？厂里发工资了！拿来！”
“工资……还债了。李婶家的米钱，张叔家的油钱……”我声音越来越小。
“还个屁！”王强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我头发往后扯。“我看你是皮痒了！钱藏哪了？说！”
头皮传来剧痛，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真……真还了……”
妞妞吓得哇哇大哭。
“哭丧啊！”王强松开我，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妈的！晦气！明天！明天再拿不出钱，看老子不打死你！”
他骂骂咧咧地回里屋，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我瘫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脸上火辣辣的疼。妞妞扑过来抱着我的腿，小声抽泣：“妈……疼……”
我搂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心像被钝刀子割。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黑暗，窒息。
老张头的话突然在脑子里炸开：“心要狠点……搬开压着你的人……”
还有废品站……蛇皮袋……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我把妞妞托给隔壁早起摆摊的孙大娘照看。
“青梧，这么早干啥去？”孙大娘打着哈欠问。
“……去厂里，有点事。”我含糊应着，骑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直奔镇东头。
废品回收站刚开门，一股铁锈和腐烂纸板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口果然摆着几个绿色的大垃圾桶。我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
第三个桶。最底下。
我忍着恶心，在脏兮兮的废塑料瓶、烂纸壳里翻找。手指碰到一个硬邦邦、油腻腻的东西。扯出来一看，是个灰扑扑、破了好几个洞的蛇皮袋。
很沉。
我紧张地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赶紧把袋子塞进自行车后座绑着的破麻袋里，用废纸板盖住。一路狂蹬回家，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锁好房门，拉上窗帘。我抖着手打开那个散发着怪味的蛇皮袋。
里面塞满了揉成团的废报纸。我哆嗦着把报纸一层层扒开。
露出一个硬邦邦的角。
黑色，磨砂质感。
我把东西整个掏出来。沉甸甸的，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