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染一染就看不出来了。"老奶奶笑着递来一块蓝靛染的手帕，"就像人生，染过才有味道。"
深夜的客栈里，林薇翻来覆去睡不着。木质结构的房子将隔壁住客的动静放大——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正在小声抱怨男友忘记买防晒霜。林薇把脸埋进枕头，却闻到上面阳光晒过的味道，和陈默总坚持晒被子的习惯如出一辙。
天蒙蒙亮时，她独自爬上客栈天台。苍山十九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周叙发来的照片——医院走廊的窗台上，摆着一盆蔫头耷脑的茉莉。
"它快死了。"周叙的短信写着，"就像我。"
林薇没有回复。她望着远处洱海泛起的粼粼波光，想起今早路过菜市场时，看见白族阿妈们背着竹篓卖新鲜的玫瑰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那些花最终都会枯萎，但此刻它们开得那样肆意张扬。
中午在素食馆吃饭时，老板娘热情地推荐了寂照庵。"那里的多肉植物长得可好了，"老板娘眨眨眼，"住持说是因为听多了佛经。"
下午三点，林薇站在寂照庵的绣球花丛前。蓝紫色的花球沉甸甸地垂着，像一个个未说出口的忏悔。她注意到角落里有个戴草帽的身影正在修剪枝叶，那人转过身来，竟是陈默的大学室友陆远。
"真巧。"陆远摘下手套，露出晒得黝黑的手臂，"陈默知道你来大理吗？"
林薇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看着陆远手腕上那串熟悉的星月菩提——那是陈默生日时她挑的礼物，现在正缠在这个男人汗津津的手腕上。
"我们..."林薇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来电显示是"第三医院妇产科"。一周前体检时，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浮现在眼前。
陆远识趣地走开了。林薇走到古柏树下接电话，听见医生说："林女士，您的HCG数值显示..."
一阵风吹过，柏树叶沙沙作响，盖过了电话后半段的内容。但已经足够了。林薇缓缓蹲下来，手指深深插进泥土里。绣球花瓣飘落在她肩头，像一场蓝紫色的雪。
第七章：十字路口
妇产科走廊的消毒水味让林薇想起周叙的白大褂。她攥着化验单坐在长椅上，B超单上那个黄豆大小的阴影像一颗定时炸弹。隔壁坐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女孩，正兴奋地和男友视频："医生说宝宝有胎心了！"
林薇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她已经给周叙发了三条消息，最后一条停留在"需要当面谈"。陈默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上周那条医保卡提醒，她点开键盘又退出，反复了七次。
"林女士？"护士探头出来，"医生请您进去。"
诊室里，女医生推了推眼镜："根据末次月经推算，您怀孕约6周。"她停顿了一下，"考虑到您之前的子宫肌瘤病史，如果选择终止妊娠，建议尽早......"
"如果生下来呢？"林薇突然打断。
医生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需要做全面评估。您丈夫......"
"他死了。"林薇脱口而出，指甲掐进掌心，"心梗。"
走出医院时，大理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林薇站在屋檐下，看雨帘把苍山轮廓晕染成灰色。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周叙的回复："我在昆明开会，明天最早航班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