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寂。

只有孩子的哭声尖锐地撕扯着空气。

儒芊芊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寸寸刮过沈砚那张保养得宜、不见半点风霜的脸,刮过翠柳那慌乱又掩不住得意的眼神,最后,死死钉在那个哭嚎的、眉眼间依稀有沈砚影子的小崽子身上。

三年。

她守了三年活寡。

他在这里,温香软玉,孩子都这么大了。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了下去。额头上被牌位砸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

她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说。

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从门口那片刺眼的光亮里,走进了这间暖香四溢、却让她骨缝里都透着寒气的屋子。

沈砚似乎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一点神智。他下意识地把哭嚎的孩子往翠柳怀里一塞,动作有些粗鲁。他坐直身体,脸上那点惊骇迅速被一种强装的镇定和惯有的倨傲覆盖,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儒芊芊?”沈砚的声音拔高了,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尖利,“谁让你闯进来的?!还有没有规矩?!滚出去!”

翠柳抱着孩子,一边笨拙地拍哄,一边偷偷抬眼瞄着儒芊芊,那眼神里,有惧怕,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近乎胜利者的打量和轻蔑。

儒芊芊的脚步停在暖炕前几步远的地方。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惨白得像刷了一层石灰。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越过沈砚,越过翠柳,落在那张黄花梨木的圆桌上。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一壶酒,还有……一方砚台,一支笔。

很好。

她径直走过去。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素白的孝服袖子拂过桌面,带起一丝凉风。

沈砚和翠柳都看着她,一时摸不清她要做什么,竟忘了阻止。

儒芊芊伸手,拿起那支狼毫笔。笔尖是润的,蘸着墨。她看也没看旁边那叠用来包点心的、印着侯府标记的素笺,直接抽出一张。雪白的纸铺在冰冷的桌面上。

笔尖落下。

墨汁在纸上迅速晕开,勾勒出一个个凌厉决绝的字迹。她写得极快,手腕稳得可怕,没有丝毫颤抖。屋子里只剩下笔锋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孩子渐渐低下去的抽噎。

沈砚的眉头越皱越紧,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脸上强装的镇定裂开一道缝。

“你干什么?!”他厉声喝问,下意识地想下炕。

儒芊芊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她手腕一抬,笔随意地扔回桌上,墨点溅开几点污痕。她拿起那张墨迹淋漓的纸,看也没看,直接转回身。

目光,如同淬了冰的箭,精准地射向炕上那个穿着宝蓝绸缎、一脸惊疑不定的男人。

“沈砚,”她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却冷得瘆人,“三年守寡费,黄金三万两。结清。我们两讫。”

她手腕一翻,那张刚刚写好、墨迹未干的纸,被她轻飘飘地往前一送,却又带着千钧之力,直直朝着沈砚的面门飞去!

纸在半空中抖开。

顶头三个墨黑的大字,力透纸背,狰狞刺目——

休!夫!书!

休夫书?!

这三个字,像三道惊雷,同时劈在沈砚和翠柳的头顶!

沈砚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脑门,眼前发黑。他活了三十多年,被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正妻,当着姘头和私生子的面,甩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