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第一次发现沈砚辞笔记本里的秘密,是在高二开学第一节数学课上。
九月的风裹挟着夏末最后一丝暑气,将教室窗外的梧桐叶撩拨得簌簌低语。数学老师推演公式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节奏,细小的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恍若时光长河中的星屑。林晚星盯着草稿本上被蹭花的解题步骤——她的橡皮昨天被同桌借走后就再没回来——她盯着草稿本犹豫不决,直到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她才敢悄悄往右侧挪了挪椅子。
沈砚辞的钢笔尖正在演算纸上匀速移动,袖口规整地扣到第二颗纽扣,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摊开的草稿本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林晚星的目光刚掠过那块白色橡皮,就被纸页边缘的钢笔字迹钉住了呼吸——她的名字被郑重其事地书写在角落,"林晚星"三个字的笔画被反复描摹,蓝黑墨水在纤维间晕染出朦胧的边界,像少年欲言又止的心事。最末那个小小的星形符号,因笔尖停留太久而洇出深色的墨点,仿佛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辰。
胸腔里突然响起错拍的鼓点。沈砚辞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时,她看见阳光在他睫毛上碎成金色的光点。沈观辞挑眉:"要借橡皮?"
林晚星捏住校服下摆的手指微微发颤,耳尖烧得通红。当对方将掰开的半块橡皮递来时,冰凉的指尖在她掌心留下灼热的触感。她低头假装整理草稿本,余光却捕捉到他合拢笔记本时泛红的耳廓,像暮色中悄然绽放的蔷薇。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藏在数学草稿里的星形符号,会成为贯穿整个青春期的隐秘诗行,如同教室窗外那些梧桐叶的脉络,在记忆里生长出绵长的纹路。
林晚星的母亲张阿姨在沈家做了二十年帮佣。自林晚星三岁起,她们便住在沈家别墅后院的一间小屋里。屋子不大,却总是窗明几净,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是林晚星从花园里偷偷移栽的,每一片肥厚的叶子都浸着晨光,像她一样,安静地生长在沈家的角落里。
每天清晨,在露水还未散去时,林晚星就得踩着湿漉漉的石子路去前院叫沈砚辞起床。他总爱赖床,尤其是冬天,她得隔着门喊好几遍,才能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
有一年深冬,她喊了半天仍没动静,便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暖气氤氲,沈砚辞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睫毛上还沾着未散的睡意。她伸手去扯他的被子,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床沿。
“再等五分钟……”他的嗓音低哑,带着刚睡醒的黏糊,眼睛都没睁开,手指却仍松松地圈着她的腕骨,“外面冷,你也再暖会儿。”
她的耳尖倏地烧了起来,猛地挣开他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可那天早上,沈砚辞破天荒地没迟到,甚至在她书包里塞了一颗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是前一天特意让管家买的,纸袋上还沾着糖霜,甜得发烫。
到了傍晚,她总爱搬一张小木凳,坐在沈砚辞的书桌旁写作业。他的书房在二楼,落地窗外是后院的梧桐,枝叶在暮色里沙沙作响。他写作业时很安静,只有钢笔在纸上划过的细微声响,偶尔停下,指尖捻着一瓣剥好的橘子,自然而然地递到她唇边。起初她会躲,后来便习惯了,低头咬住橘瓣时,会小声跟他讲今天课堂上的内容。而他总是听得很认真,有时还会拿过她的课本,用钢笔在重点处画一道浅浅的线,笔尖摩挲纸页的声音,和心跳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