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呕——”

我猛地侧身,对着床边的脚踏剧烈地干呕起来。可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小姐!”小桃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拍着我的背,声音带着哭腔,“您这是怎么了?定是昨夜受了风寒!这可如何是好,吉时快到了呀!老爷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呢!”

吉时?拜堂成亲的吉时?

“不……”我喉咙里挤出破碎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朽木,“不嫁……我不嫁……”

前世的一幕幕,如同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剜进脑海。

他中毒失明,蜷缩在黑暗里,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我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温热的血滴入苦涩的药汁,一碗又一碗。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掌心滚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晚晚,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陆珩此生,绝不负你!”

后来,他缠绵病榻,群医束手。唯有那生长在绝壁之上的“九转还魂草”,是最后的希望。我瞒着他,只身前往那令人闻之色变的“鬼见愁”断魂崖。凛冽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脚下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黑暗。我找到了那株在风中摇曳的、泛着奇异微光的药草。指尖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脚下的岩石轰然碎裂……

“小姐!您清醒一点!”小桃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陆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街口了!锣鼓声都听见了!您再这样,老爷夫人可要……”

“出去。”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满室的甜腻香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我让你出去!”

小桃被我眼中骤然迸射出的、近乎疯狂的冰冷和戾气慑住了,身体猛地一颤,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惊恐地看着我,一步步后退,最终慌乱地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喜庆锣鼓唢呐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一声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掀开被子,赤着脚,踉跄地扑到梳妆台前。冰冷的木质桌面激得脚心一缩。铜镜里那张苍白如鬼的脸,眼神却亮得骇人,燃烧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火焰。妆匣里,那封烫金的大红婚书安静地躺着,上面“陆珩”与“林晚”的名字并排而立,刺得我眼睛生疼。

前世,我是如何满怀憧憬地摩挲着这两个名字,以为那便是自己一生的归宿?

愚蠢!彻头彻尾的愚蠢!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颤抖,我捏住了那封象征着“百年好合”的婚书。纸页光滑厚实,边缘锋利。

“嗤啦——”

一声极其刺耳、决绝的撕裂声,在死寂的闺房里骤然响起,盖过了远处模糊的喜乐。那鲜艳的红,那代表承诺与束缚的纸,在我手中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我没有停,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意,将那承载着前世所有血泪和愚蠢的婚书,撕成了碎片。

鲜红的碎屑,如同被碾碎的残花,如同凝固的血点,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我赤着的脚边,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落在梳妆台光滑的镜面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母亲压抑着怒火的低斥和小桃带着哭腔的辩解。房门被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