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父亲在朝堂上屡遭御史弹劾,罪名从“治家不严”到“纵女悔婚,有悖伦常”,虽未伤筋动骨,却如苍蝇般嗡嗡作响,令人不胜其烦。父亲下朝归家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眉宇间堆积的郁色浓得化不开。
接着是母亲的娘家。舅母借着探病的名头来了几次,言语间夹枪带棒,字字句句都在指责我的“任性妄为”连累了她们柳家的女儿名声,害得几位表妹议亲都受了影响。母亲只能陪着笑脸,背地里却不知抹了多少眼泪。
再后来,是那些曾经巴结逢迎的世交故旧,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府门前,车马日渐稀少,最终只剩下秋风卷着落叶,扫过冷清的石阶。
“小姐,”小桃又一次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小脸气得通红,眼圈也是红的,“外面那些人……嘴太毒了!说您……说您是得了失心疯,被山精野怪迷了心智!还有人说……说您……”她咬着嘴唇,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说我什么?”我正坐在窗边,就着最后的天光翻看一本前朝地理志,头也没抬。指尖划过书页上标注着“鬼见愁断魂崖”的地形图,那狰狞的线条像一道丑陋的疤痕。
“说您……是看上了别家更高的门第,嫌弃陆大人……才故意装病悔婚!还……还说您……”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贞不洁,早有异心!”
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流言蜚语,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前世为陆珩跳崖,死后不过得了个“痴情烈女”的虚名,供人茶余饭后唏嘘几声,便随风散了。如今只是退婚,便成了十恶不赦、不贞不洁的荡妇。真是……讽刺得令人发笑。
“由他们说去。”我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仿佛那些恶毒的言语不过是窗外恼人的蚊蝇,“唾沫星子淹不死人。”
真正能杀人的,是藏在暗处的毒蛇,是披着温柔皮囊的算计。
小桃看着我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燃了桌上的烛火。跳跃的火光驱散了窗棂边最后一丝暮色,也在我眼底投下明明灭灭、深不见底的阴影。
深秋的雨,一旦缠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