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妄川举止得体,应对有度,对往昔苦难轻描淡写,对皇恩浩荡感激涕零,引得不少大臣暗暗点头。
“倒是个伶俐人。”沈行洲不知何时凑到李君泽身边,低声耳语。
李君泽端起酒杯,掩唇道:“过于伶俐了。”
“皇上看起来很是欣慰。”沈行洲目光扫向御座。
皇上李明穆正微笑着看李妄川与老臣对话,眼中带着父亲般的慈爱。身旁的谢皇后也保持着得体笑容,只是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宴席散去时,雪又下了起来。
李君泽正要登辇,却见李妄川快步走来,再次行礼:
“殿下,臣弟多年未归,宫中诸多规矩已不熟悉,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殿下指点教诲。”
“七弟过谦了。”李君泽淡淡道,“既回宫中,自是兄弟,不必如此拘礼。”
李妄川却坚持道:“长幼有序,君臣有别,殿下是储君,臣弟不敢失礼。”他抬头,目光恳切,“若殿下得空,臣弟可否前往东宫请教?”
李君泽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自然可以。”
看着李妄川远去的背影,沈行洲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这么快就想要接近东宫了?”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李君泽登辇,淡淡道,“派人盯紧永宁殿,一有动静,立即报我。”
沈行洲轻笑:“臣遵旨。”
接下来的日子,李妄川果然如他所说,时常前往东宫请教。有时是询问宫中礼仪,有时是请教经史子集,态度恭顺,举止得体。
李君泽应对有礼,却从不深谈。每每李妄川来访,总会找理由召沈行洲入宫。
这日,李妄川正与李君泽讨论《治国策》,沈行洲懒洋洋倚在窗边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兵书。
“殿下见解精辟,臣弟受益匪浅。”李妄川恭敬道,“只是臣弟有一事不明,望殿下指点。”
“讲。”
“书中言,为君者当知人善任。然若有人才高功盖主,当如何用之?”李妄川问道,神情纯然好奇。
殿内有一瞬寂静。
沈行洲翻书的动作顿住,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李君泽面色不变,徐徐道:“才高者,国之栋梁,自当重用。若其心正,功盖主又何妨?若其心不正…”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自有国法处置。”
李妄川恍然大悟:“殿下英明。”
又坐片刻,方告辞离去。
待人走远,沈行洲丢开兵书,冷笑出声:“好一个‘才高功盖主’,这是在试探殿下,还是挑拨离间?”
李君泽不语,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李妄川这个问题,问得刁钻。沈行洲战功赫赫,权势熏天,朝中早有“只知昭王爷,不知太子爷”的流言。如今来个七皇子,看似无心一问,实则埋下猜忌的种子。
“殿下可信臣?”沈行洲忽然问,目光灼灼。
李君泽抬眸看他:“若不信你,这宫中我还有谁可信?”
四目相对,多年默契尽在不言中。
沈行洲忽然笑起来,如冰雪初融,朝阳乍现。他起身行礼:“有殿下这句话,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李妄川入宫已三月余,举止一如既往地谦恭有礼,不仅博得皇上欢心,连朝中老臣也多有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