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瑞,我可怜的孩子,”巴帕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慈爱却不容置疑,“忘了那些不好的过去。从今天起,重新做回庄主的千金。阿娘会请最好的老师,教你礼仪、历史、诗文、舞蹈……你会重新融入这里的生活。”
于是,林玥——或者说,娜瑞小姐——的“重塑”课程开始了。
教习嬷嬷严厉刻板,一个行礼的姿势、一个眼神的流转、一个步态的轻重,都要反复锤炼,直到她筋疲力尽。历史老师讲授着大城王朝(Ayutthaya)的辉煌与律法,林玥竖着耳朵听,试图从中找到与自己认知的泰国历史对应的脉络,心潮澎湃却又不得不死死压抑。舞蹈老师训练她的柔韧与韵律,古老的孔舞手势繁复如同语言。
她学得极快,超乎所有人的预期。一方面是她本身聪慧,且拥有现代人的知识打底;另一方面,是她别无选择。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她理解这个世界、乃至找到归途的线索。
但同时,那种格格不入的隔阂感无处不在。她偶尔脱口而出的现代词汇,对某些等级观念的不以为然,对佛教仪轨的生疏,甚至用餐时无意间对精巧银叉的准确使用(这时代本该用手),都让巴帕夫人眼中偶尔掠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又被“女儿受天神点拨,自与常人不同”的解释所覆盖。夫人对她的爱,炽热而盲目,成了她最初也是最脆弱的保护壳。
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白天是努力学习古代千金举止的娜瑞,夜晚则偷偷拿出藏匿的圆珠笔,在笔记空白处,用英文和中文记录所见所闻,绘制地图,推演历史事件。现代考古学的思维模式,是她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连接,也是她保持清醒的锚点。
数月时光在紧绷中流逝。林玥逐渐适应了庄园的生活,泰语口语也变得更为古雅流利。巴帕夫人对她愈发疼爱,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除了——归还她的现代物品,以及允许她独自远离庄园,尤其是靠近那片“不祥”的莲花圣地区域。
直到一封鎏金请柬送入庄园。
皇室夜宴,为庆祝王子诞辰而设,邀请各路贵族携眷参加。巴帕夫人决定带“娜瑞”出席。
“我的娜瑞,必将惊艳全场。”夫人信心满满,下令赶制最华美的服饰。
宴会那日,林玥被打扮得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沉重的传统泰丝礼服金线熠熠,高耸的发髻上插满步摇金钗,颈项、手腕缀满宝石。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古典身影,她感到一阵深深的荒谬和窒息。
皇宫大殿,灯火璀璨,衣香鬓影。空气中混合着香料、花香和贵族们身上浓郁的香水气味。乐师奏着悠扬的古典乐曲,舞姬身姿曼妙。林玥亦步亦趋地跟在巴帕夫人身后,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与各路贵族见礼寒暄,目光却谨慎地扫过整个富丽堂皇却陌生的环境,评估着可能的出口与风险。
她的出现,确实吸引了不少目光。失踪三年奇迹归来的庄主千金,本就带着传奇色彩,加之她清丽脱俗的容貌和那份与其他贵女迥异、沉静中透着疏离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