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从梦里开始。
凌晨两点五十八分,他闭眼。
不是入睡,是等。
黑暗降临,他站在五楼窗口,风从楼缝灌进来,吹得外套贴住背脊。楼下人行道站着一个人,穿藏蓝工装,戴手套,脸和他一模一样。那人仰头望着他,眼神空洞。
风里飘来一句话。
“还差一个。”
他没动。
第二声。
“还差一个。”
第三声。
“你妈烧了名单。”
声音贴着耳根钻进来,嘴唇没动,可他知道是谁说的——楼下那个“他”。
他猛地睁眼。
屋里静,表针停在2:58。
他坐起来,没喘,没抖。穿工装,戴手套,钥匙抓在手里,下楼,上车,点火。
车灯劈开晨雾,巷子比上一次更窄,墙皮全剥了,露出焦黑砖块,像被火啃过。旧楼立在尽头,五楼504窗没闪,灯亮着,黄光从窗帘缝漏出来。
楼门虚掩,铁门锈迹斑斑,缝里卡着半片枯叶。
他推门进去。
楼梯是木的,踩上去吱呀响,每一步都像在唤醒什么。五楼走廊空荡,地面积灰,脚印只有一道——他的。
504门没锁,门缝两指宽,光从里面透出来。
他伸手推门。
屋内陈设如九十年代:铁架床,老式五斗柜,煤油灯摆在桌上,灯芯还燃着,火苗不动。墙上挂钟停在2:58。空气里有股味,焦木混着旧布,像烧过又晾了很久。
他抬头。
天花板上,十三具尸体吊着,透明,半浮,像投影。穿的都是蓝布衫,脸模糊,唯独最后一具,穿灰雨衣,衣角烧焦卷曲,脸焦黑,唯独一双眼睛清亮。
他知道是谁。
他没退,没喊。从兜里摸出值班日志,撕下一页,塞进煤油灯火焰里。
火窜起来,照亮他脸上的疤。
幻影没散。
火光里,那具穿灰雨衣的尸体缓缓转头,面向他。
3 十二之秘
火苗熄了,煤油灯的光塌成一点橙红,又灭了。屋里没动静,天花板上的十三具影子还在,灰雨衣那具面朝他,眼睛亮得像活人。陈默没动,也没退。他把剩下的日志纸页塞进外套内袋,转身,一步步退出504。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没有响动。
楼梯比进来时更暗,每一步踩下去,木板的吱呀声像是从楼体深处挤出来的。他没回头,手贴着墙下行,掌心蹭到粗糙的灰皮,指尖沾了点碎屑。一楼铁门依旧虚掩,枯叶还在缝里,风一吹,动了半寸。
他走出巷子,天还是黑的,雾压着街面,车灯照出去不到五米。他坐进驾驶座,手套还在裤兜里。点火,挂挡,车轮碾过湿水泥地,声音沉闷。后视镜里,那栋楼缩成一团黑影,五楼504的灯灭了。
他开到最近的派出所,下车,走进值班室。
民警抬头,认出是常跑夜班的司机,问什么事。陈默说,有栋楼,五楼504,里面吊着十三个人,一个穿灰雨衣的女的还活着,或者没死透。
民警皱眉,翻出辖区登记表,查了纺织厂旧址,说那楼早拆了电,归入危房管控,没人住。上个月巡警进去看过,空房,没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