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中，一团灰白色的光缓缓凝聚，像雾，又像烟，渐渐成型，最终化作一颗跳动的光球，散发出淡淡的悲伤气息。
老人轻轻拧上瓶盖，将瓶子放进木架最底层的一个格子，上面贴着标签：**“丧母之痛——一级情感记忆”**。
“价格。”老人翻开账簿，写下一行字，“五千元。”
裴靳猛地抬头：“……这么多？”
“稀有。”老人淡淡道，“真正刻骨铭心的亲情之痛，市面上极少。很多人卖的，都是些虚假的、表演式的悲伤。而你这段……是真实的。”
裴靳怔住了。
五千元。够付房租，够撑一个月。
他颤抖着接过老人递来的现金，崭新的钞票散发着油墨的清香。他捏在手里，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我……还能再来吗？”他问。
老人抬眼看他，目光深邃如古井。
“只要你还有记忆可当。”
裴靳走出当铺时，雨已经小了。
他站在巷口，回头望去，那盏灯笼依旧亮着，可当他眨了眨眼，再看时，巷子里却只剩下那家破旧的修鞋铺，门板上爬满青苔，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手中的钱是真实的。
口袋里的钞票，沉甸甸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意识到——
他记不清母亲最后的样子了。
不是模糊，不是遗忘，而是……彻底的空白。他记得她生病，记得葬礼，记得自己哭了很久，可具体那一刻的细节，她的脸、她的手、她最后的呼吸……全都消失了，像被橡皮擦从纸上抹去。
他心头猛地一紧，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来。
可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是银行短信：**“您尾号8832的账户入账5000元。”**
他盯着那条信息，手指微微发抖。
恐慌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松。
没有记忆，就没有痛苦。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雨后的巷子里回荡，空洞而疲惫。
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而在当铺内，老人站在铜镜前，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苍老的面容，而是一张年轻的脸——和裴靳，一模一样。
他轻轻抚摸镜面，喃喃道：“又一个……开始了。”
角落的木架上，那瓶“丧母之痛”正微微发烫，光球剧烈跳动，仿佛在挣扎。
可没人听见它的哀鸣。
第二章记忆的代价
雨水早已停歇，城市在夜幕下缓缓喘息。湿漉漉的街道倒映着路灯昏黄的光，像一条条蜿蜒的金色河流。裴靳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了许多，手中的钞票被他反复摩挲，仿佛怕它突然消失。五千元，不多不少，刚好够付清拖欠的房租，还能剩下一点应付接下来几天的开销。他甚至开始盘算着要不要买点菜，给自己做顿像样的饭——自从母亲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推开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时，他竟觉得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前所未有的温暖。墙皮依旧剥落，冰箱嗡嗡作响，窗帘上还挂着前天下雨时渗进来的水渍。可此刻，这一切都不再让他烦躁。他把湿外套挂在门后，换下那双泡过水的皮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踏实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