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一柔一挺。我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突然想起爸妈带我去吃喜酒的场景——新郎新娘就是这样,一个穿白婚纱,一个穿黑西装。
陈老师说教室里的桌椅不够,让苏瑶暂时坐在最后一排——那个座位是叶凡的,因为他总上课睡觉,陈老师特意给他单独设了个“差生座”。苏瑶像只仙鹤似的,缓慢走到最后一排,在叶凡旁边坐下。我偷偷回头看,看见叶凡的丹凤眼一个劲儿地往苏瑶那边瞟,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熊猫,眼神里满是好奇。
“苏瑶,小心叶凡啊!”许七安吹着口哨喊,男生们跟着哄笑。
“别闹。”陈老师板着脸,“王老师是南师大的高材生,得过省里的声乐比赛奖,都好好听课。”说完,她就走了。
王磊走上讲台,指尖轻轻敲了敲讲台边缘,笑意落在眼角:“听说原来的音乐课代表转学了,咱们今天选个新的。大家觉得,谁唱歌最出彩?”
话刚落,“王霞!”两个声音几乎同时撞在一起——是陆清然举着手喊的,顾应晨也偏过头朝讲台方向扬了声,尾音还带着点没藏住的雀跃。
我猛地攥紧校服下摆,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来,耳尖像被晒透的糖,瞬间烧得发烫。王磊朝我走近两步,窗外的阳光刚好斜斜切进来,落在他身后,在他右半边脸勾出浅淡的阴影。他垂眸看我时,我才看清他的眼睛不是纯黑的,虹膜外圈泛着层浅蓝,像浸了光的湖水,软乎乎的:“能唱两句吗?随便什么歌都好。”
我先轻轻清了清嗓子,指尖还在无意识绞着衣角,妈妈以前在厨房炖排骨时总哼的调子忽然从脑子里漫出来。我顺着那旋律开口,声音不算大,却把每句词都咬得很认真:“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唱到“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时,连落在课本上的阳光,都像裹了层暖融融的糖。
最后一句“曾空独眠的日子”落声,教室里静了半秒。王磊的指尖还停在讲台边,目光落过来时带着点笑意,先顿了顿,才把我的名字轻轻绕着舌尖念出来:“王霞同学,唱得真好。”他话尾微微上扬,补了句刚好能让我听清的话,“以后领唱交给你,音乐课代表也归你啦。”
一星期后,爸妈离婚了。我跟着妈妈过,原来的房子是爸爸单位分的,妈妈只能带我去大舅家暂住。大舅家离学校远,没有直达的公交,要倒一次车,我和叶凡不再顺路了。
人生就像一盘棋,我们都是上帝手里的棋子,稍微挪一格,就能遇见某个人;再挪一格,那个人就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时,我盯着排行榜看了好久——苏瑶的总成绩排第二,超过了我;我落到了第三,还是第一。叶凡再也没来找我要过作业,毕竟他身边有苏瑶了——苏瑶的成绩好,字也写得漂亮,肯定比我抄的作业强。
我坐在第三排,再也不敢回头看最后一排。可他们的笑声还是会传过来,苏瑶的笑声软乎乎的,像棉花糖,不管叶凡说什么,她都会笑;而我只会跟叶凡吵架,说话粗声粗气,走路也风风火火。她是弱柳扶风,我就是倒拔杨柳的鲁智深;她是羞花照月,我就是天上滚过的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