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铁轨拉得老长,我往远处飘。听说东边要修一座桥,日本兵抓了不少老百姓去干活,而带队的工头,是外婆提过的「能信得过的人」。
河边的工地乱糟糟的,木桩子插得东倒西歪,几十个老百姓被日本兵看着,在泥里刨土。
我飘在柳树梢头,看见那个戴皮帽的日本工头正指着图纸喊,说要在三天内把桥修好,好让运兵车开过去。
一个圆脸的日本兵拿着鞭子,时不时朝老百姓身上抽,嘴里骂着难听的话。我瞅准机会,钻进了他的身子。
鞭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我故意往旁边一挥,抽在了一堆木板上。
「你打偏了!」工头回头瞪我。
「太滑了。」我低着头,脚在泥里蹭了蹭,把刚立好的木桩子踢歪了点。
中午歇脚时,我看见一个瘸腿的老百姓往河边挪,他手里藏着块碎瓷片——昨天听工头说,桥墩要灌水泥,得用河里的沙子。
等日本兵都去吃饭,我假装解手,走到桥墩边,故意把一袋石灰踢进了河里。石灰遇水冒起白泡,正好飘向老百姓装沙子的筐子。
下午开工,那瘸腿老百姓往水泥里倒沙子时,混着石灰的沙子一进去,水泥就变得稀稀拉拉,根本凝不住。
「这水泥怎么回事?」工头气得直跳脚。
我凑过去看:「是不是沙子有问题?」
工头让人重新找沙子,一来二去,又耽误了大半天。
三天后,桥只修了一半,运兵车根本过不去。
日本军官来检查时,气得把工头骂了一顿,让人把他拖走了。
我看着那座烂尾桥,心里松了口气。河边,瘸腿老百姓正和几个乡亲偷偷笑,手里的碎瓷片在阳光下闪了闪。
我往山那边飘,听说游击队要在山里开个会,而日本兵正到处找他们的藏身地。
山里的雾气很重,把树影泡得发虚。
我飘在一块大青石上,看见三个日本兵正蹲在石头后,手里拿着张画着叉的纸——那是他们标注的可能藏人的山洞。
一个留平头的日本兵正用树枝在地上划:「队长说,搜完这片林子就去东边山谷。」
我悄悄钻进他的身子,脚刚落地就打了个趔趄,故意把树枝划偏了方向,在「东边」两个字上踩了踩,把土碾成了平的。
「往哪边走?」另一个兵问。
我指着西边的陡坡:「刚才好像听见那边有动静。」
他们没怀疑,跟着我往陡坡走。坡上全是碎石,没走几步,一个兵就摔了一跤,枪滑到了沟里。
等他们费劲把枪捡上来,太阳已经偏西了。
「来不及去东边了,」平头兵喘着气说,「先回据点吧。」
他们骂骂咧咧地往回走,我落在最后,趁他们不注意,把那张画着叉的纸揉成一团,塞进了石缝里。
雾气散的时候,我看见青石后转出个穿蓝布衫的姑娘,她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是给游击队送的干粮。
她找到石缝里的纸团,展开看了看,突然对着空气笑了笑——好像知道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