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刻,比兑奖还重。
“王秀,”我说,“咱们,去北京吧。看升旗。”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像被什么击中,猛地扑过来抱住我,脑袋抵在我肩上,肩膀一抽一抽。
“你个……你个骗子……”她哭着说,“你说没钱……你说没钱……”
我抱着她,闻到她头发上的油烟味,还有淡淡的洗发水香。
“现在有钱了。”我说,“以后,天天有钱。”
她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我抬头,看见周磊房间的门缝里透出光。他没睡。
我轻轻拍了拍王秀的背:“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她点点头,擦着眼泪进屋。
我站在客厅,望着那扇亮着灯的门,没去敲。
有些话,明天再说。
有些光,得慢慢亮。
有些路,我终于能开得慢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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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站在医院门口,阳光像铁皮屋顶一样压下来,晒得我头皮发麻。手里的CT片边缘割着掌心,凉得像冰。
胃癌晚期。
半年。
我脑子里反复转着这两个词,像车轱辘陷进泥里,打空转,走不出去。
我昨天还在想,以后不用跑夜班了,能天天回家吃饭;
我昨天还在想,要带王秀去北京,看升旗,逛故宫,吃全聚德;
我昨天还在想,周磊考上大学那天,我要请全楼的人吃饭,放一挂一千响的鞭炮。
可现在,我连明天能不能站在这儿,都说不准。
我摸出手机,屏幕亮了。
通讯录里,“王秀”两个字静静地躺着。
我想打给她,想听她骂我一句“死哪儿去了”,想告诉她“我中奖了,咱们有钱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说什么?
“秀,我中了三百万,但医生说我只剩半年命。”?
她会当场晕过去。
周磊会崩溃。
这个家,会塌。
我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风从医院走廊吹出来,带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我转身,慢慢走回停车场。
车还是那辆旧捷达,漆面斑驳,右前灯裂了条缝。我坐进去,手搭在方向盘上——那层我磨了十二年的油亮包浆,此刻像在嘲笑我:你跑了一百多万公里,最后跑进的,是太平间?
我发动车,没回家,也没去金店取镯子,而是把车停在江边。江水浑浊,漂着塑料袋和落叶。我掏出那张银行卡,塑料片在阳光下反着光,像块冰。
两百八十万。
买不来三个月的命。
买不来王秀后半生的安心。
买不来周磊喊一声“爸,我考上清华了”时,我能听见。
我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
“老天爷,你玩我呢?”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不是王秀,不是周磊。
一个陌生号码,尾号**729**——和我车牌尾号一样。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心跳突然变重。
接。
“喂?”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周先生,”对方声音低沉,像砂纸磨过水泥地,“恭喜你中了大奖,也……同情你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