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脑海中微微勾勒了一下——勾勒自己赤着脚在上面奔跑,细沙柔软地包裹脚趾,浪花调皮地舔舐脚踝——那想象中的冰凉触感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哐当——!”
一声瓷器碎裂的锐响,像一把冰冷的剪刀,骤然剪断了那幅美好的画卷。
侧头望去,厨房成了新的战场。父母的争吵声透过门板,比刚才更加清晰刺耳。她收回目光,重新将自己按进习题册里,只是笔下的线条略微有些僵硬。
终于,最后一道题的答案空格被填满。她拿出那张父母手写的、精确到分钟的日程表,指尖划过一行行冰冷的印刷字,停在了“21:30”后面的两个字:“就寝”。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睡觉,或许只是因为表上是这么写的。这是一种不需要思考的习惯,一种嵌入骨髓的服从。
关上卧室的门,将外间隐隐的硝烟尽可能隔绝。她躺上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睡意杳无踪迹,大脑异常清醒,但她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快睡着吧。她对自己说。
只要睡着,今天就会过去。
而明天……明天总会好一点的。至少,他们会吵累的。短暂的宁静,是她生活中仅有的、可以称之为“美好”的期待。
这个念头像一句催眠的咒语,她竟真的在一片空茫的疲惫中,沉沉坠入了梦乡。
然后,她看见了它。
不敢置信地,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小木屋里。
木屋很小,陈设简单,却异常温暖安宁。她的目光瞬间就被那扇唯一的窗户吸引住了——窗外,是一片她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蔚蓝到不真实的浩瀚海洋。
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金鳞,随着波浪轻轻晃动。几只洁白的海鸟舒展着翅膀,在海天之间自由地翱翔、鸣叫。海浪温柔地拍打着远处的沙滩,那声音像是世界上最宁静的歌谣。
是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大海。
小安的心跳加快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憧憬和喜悦涌上心头。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去,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让海水漫过脚踝。
她快步走到门边,伸手去拉门把手——却猛地一顿。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无论她如何用力,那粗糙的木门都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空间凝固在了一起。
满腔的兴奋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漏气,只剩下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她并没有太过惊讶或挣扎,只是默默地松开了手。
她走回窗边,将脸颊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睁大眼睛,近乎贪婪地望着窗外那片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蔚蓝。自由那么美,却永远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屏障。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一丝被囚禁的忧伤,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片可望不可即的海。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身后忽然传来了清晰而缓慢的敲门声。
是谁?小安猛地转过身,惊讶地望向那扇紧锁的木门。这里怎么会有别人?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感,仿佛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
一丝微弱的好奇和希望驱散了片刻的忧伤。她犹豫着,向门口走去,小手缓缓伸向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