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屋顶漏雨,他踩着梯子补瓦;墙皮剥脱,他调灰抹泥。刘素菲帮不上重活,就提一壶凉茶站在檐下,看他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旧疤。瓦片递上去,她仰头问:“疼不疼?”沈砚之摇头,汗水顺着下颌滴在瓦沟,转眼被日头吸干。

工匠来时,刘素菲已把后院杂草拔净。老桂树抖落枯叶,露出皲裂树皮。工匠说树还活着,只缺肥。刘素菲转头去灶间,舀了两大勺糖霜渣,埋在树根。甜味渗进泥土,蚂蚁立刻排成黑线,她拿树枝拦住:“留给树的,别抢。”

夜里,沈砚之在灶房熬糖浆。铜锅“咕嘟”冒泡,他照祖母旧法,撒一把鲜桂花,糖色瞬间透亮。刘素菲端碗尝一口,舌尖刚碰糖边,眉头皱起:“有东西。”吐出来,是一粒松子,焦褐,微苦。

沈砚之愣住。刘素菲拿筷子拨弄那粒松子,忽然笑:“你倒学我。”

“不是我放的。”

“那它自己长了腿?”

沈砚之抿嘴,耳根微红。刘素菲把松子重新扔进锅里:“留着吧,苦点也好,省得甜得发腻。”

次日工匠报屋顶要大修,缺二十块大洋。沈砚之捏着账本,指节发白。刘素菲从怀里摸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是碎银与铜板,叮叮当当滚了一桌:“先拿去。”

沈砚之推回:“不能动你的钱。”

刘素菲把布包扣在他掌心:“借的,算利息。等你赚了,给我买新围裙。”说完转身去灶间,不给他再拒的机会。

午后,刘素菲照例送点心给工匠。回来时,见沈砚之蹲在灶口,用树枝在地上算数:瓦片、木料、人工……数字排成一列,像怎么也合不拢的缺口。她拿脚尖蹭掉一行:“先别想缺口,想怎么把糖糕蒸得再软些。客人嘴刁,吃饱了才肯掏钱。”

傍晚,后院起风,桂花簌簌落。沈砚之把新熬的糖浆倒进瓷罐,表面浮着几粒松子。刘素菲探身:“明儿我拿它做桂花松子糖,价定高些,就说补脑子。”

沈砚之终于笑了:“你卖糖,也卖嘴。”

刘素菲扬眉:“糖甜嘴更甜,生意才做得久。”

夜深,工匠散去。沈砚之锁门时,回头望见刘素菲蹲在桂树下,把最后一点糖渣拢成小堆,蚂蚁又围上来。月光洗过树影,落在她肩头。他忽然开口:“等屋顶修好,我请你吃真正的松子糖,一颗松子也不许苦。”

刘素菲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先熬糖浆吧,明天还要早起。”

风掠过墙头,带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老宅静默,糖香沉在夜色里。

第四章 老宅与旧信

天刚亮,刘素菲在铺子里码蜜饯。糖渍杏子透黄,码一层,铺一张油纸,再压一层。张奶奶在门口剥瓜子,瓜子壳落进竹筐,脆响。

沈砚之推门进来,脸色发灰,袖口沾着墙灰。他掏出一张纸,对折两次,边角磨得起毛。

“你看看。”他说。

刘素菲擦手,接过。纸脆,展开时“沙”一声。墨字褪成灰褐,笔画却硬:

“吾与刘家祖母结拜,曾受大恩。今将老宅托付后人,盼与刘家再续旧缘。莫负。”

刘素菲抬眼:“我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