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进了这门,就被它惦记上了……除非……除非它吃饱了……或者……找到它的『心』……」陈伯眼神涣散,像是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整个人都萎顿下去,「月圆……月圆夜它最『饿』,也最……活跃……」
他不再理我,像个木头人一样,继续擦拭那些空牌位。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我。我是个记者,我的脑子就是我的一切,如果连记忆都被吃掉……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
月圆夜……就是今晚!
天色迅速黑下来。乌云散开了一些,惨白的月亮露出来,圆得吓人,月光把院子照得一片青灰,所有物体的影子都拖得老长,扭曲变形。
刚入夜,那唱戏声就又响起来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都响亮,仿佛整个戏班子就在天井里开锣。锣鼓喧天,唱腔凄厉,中间还夹杂着无数人的嬉笑、哭泣、喃喃自语……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可怕的音浪,冲击着我的耳膜。
我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往外扯,许多熟悉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
它开始了!月圆之夜,它要大快朵颐了!
我强忍着不适,猛地冲出门。我不能留在屋里等死!
院子在月光下完全变了样。走廊似乎活了过来,墙壁和门窗的轮廓在微微扭曲波动,地上的青石板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那些雕刻的花鸟人物,眼睛仿佛都在转动,盯着我。
我看到一个个模糊的半透明人影在廊间穿梭、在房间里晃动,重复着生前的动作。整个囍厢房,变成了一个恐怖喧闹的亡灵集市!
我必须找到陈伯说的「心」!那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我朝着白天不敢深入的东厢房跑去。那些锁着的房门,此刻有些竟然虚掩着,里面黑咕隆咚,传出更加浓烈的怪异香气和窃窃私语。
我胡乱推开一扇门,里面空荡荡,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照出的不是我,而是那个穿着清末服饰、脸色惨白的女人!她对着我,缓缓咧开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我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出来。又推开一扇门,里面堆满了各种陈旧的女红用具,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一下一下地绣着花,哼着诡异的歌谣……
到处都是可怕的景象!这房子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唱戏声和各种杂音越来越响,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脑袋。我的记忆流失得更快了,我甚至有一瞬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奔跑。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我看到走廊尽头,阿绣出现了!她焦急地对我比划着,指着后院的方向,然后又指指自己的心口,做出一个挖出来的动作,脸上满是惊恐和催促。
后院!它的「心」在后院?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命朝后院跑去。
后院更加荒凉,杂草比人都高。角落里,有一个孤零零的、用青石垒砌的圆形小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低矮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铜锁。
那可怕的喧嚣声浪,似乎正是从这石屋里扩散出来的!这里的空气扭曲得更厉害,那股怪香浓得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