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穗守着布匹四下张望,从废墟里拖出块破门板,用衣角抹了抹灰。

确认巷子两头都没人影后,她飞快地从空间挪出六床厚实的棉胎,和布匹一块全都堆在木板上。

这棉胎和布庄卖的款式倒是差不多,布庄的五斤就卖六百文,忒贵了。

姜穗踮着脚张望了老半天,才终于盼来两个小子驾着牛车晃悠过来。

“娘咋买了这么些,多废钱啊,家里的被子还能盖呢。”周文福瞅着木板上堆成小山的棉布和被胎,心疼得直搓手。

他这心都在滴血啊,农家汉子谁不是一件衣服穿三代,就他身上这套,都是结婚的时候爹娘花了大价买的,到现在还当宝贝供着的。

周文康虽不吭声,可那拧成疙瘩的眉头说明和他哥意思一个样。

姜穗叹息道:

“娘没本事,这些年苦了你们。看你们衣裳都旧了,我把你们外祖母留给我的金镯子给当了,可惜太细了,只能当个十二两,就买了这些,好歹让你们过个暖冬。”

姜穗在儿孙面前一直是一副强硬的姿态,这软着声音说自己没用还是第一遭,把两个没见识的憨憨感动的眼泪汪汪:

“瞧娘说的,都是咱当儿子的没用,没让娘享福,还得叫娘当了嫁妆给我们添东西……”

当儿子的心里愧疚,说到情深处,还哽咽了两声。

姜穗见不得两个大高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拍了拍两儿子的肩膀,安慰道:

“娘知道咱家是老大老二是最孝顺的,日后一定会让娘过上好日子的,虽然娘把银子花完了,可只要你们过得好,当娘的就高兴。”

两人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含糊得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开始搬东西。

卖镯子的钱怕是全搭进去了,娘自己舍不得吃穿,倒把银子都花在他们兄弟身上。想到这,两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五斤重的棉被虽说不沉,可蓬蓬松松占了大半个板车,姜穗只能蜷在棉被堆里,两手还得扶着左右摇晃的被子。

李彩云已经怀了快九个月,她怀相不好,姜穗就不让她干活,这会刚吃了个鸡蛋窝在床上养着身子。

“媳妇你瞧。”周文柱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来。

李彩云坐直身子,语气惊讶:“打哪来的?”

周文柱把棉花被放在床上:“娘买的,一房一床,还有几匹布,说让我们把旧棉被拆了做冬衣。”

说着又拿出一匹柔软细腻的棉被说:“这是特地拿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的。”

瞧着质量就不错,李彩云摸了摸肚子:“这孩子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不过,咱娘哪来的钱买的,这么多也是一大笔银子吧?”

虽说没见着银钱进出,可家里进项多少大伙儿心里都有数,这一大笔银子支出也不像他家能负担得起的样子。

周文柱给她掖了掖被子,解释道:“听大哥说,娘把外祖母给她留下的金镯子当了。”

李彩云恍然,嫁过来这些年,她早听说姜家祖上阔过,后来家业被外祖父败光,外祖母匆忙把婆婆嫁给公爹时,兴许也就是那时候瞒着给的。

他们几兄弟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两次姜家人,关于这些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

李彩云本就擅长些绣活儿,摸着细软的布料,这会儿拿针的手也蠢蠢欲动起来。

周文柱没拘着她,只让她别太过劳累。

她笑着应了声,瞧着这样厚实的棉被,觉得这个冬天也不会冷着了。

姜穗不会做衣裳,记忆里倒是有老太太做衣服的场面,但她一拿针就废,加上眼睛有些花了,索性把衣服推给孙玉梅做,把剩下的布料留给她做报酬。

孙玉梅挺乐意的,婆婆身子小,省下的布料自己添点还能给自个男人缝个里衫。

果然婆婆还是心疼他们大房,要不这个好事不找冯招娣怎么就找她呢。

这段时日,家里的女眷们只要空闲着就拿着针线坐在院子里缝衣裳,就盼着能在下雪前将一家人的衣服都赶完。

原先盖着的棉被都被拆开,重新弹了弹,棉花足,除了新做的,往年的冬衣里也加得满满的,穿上暖和得直冒汗。

入了冬,气温一下骤降,姜穗拿的棉花厚实暖和,几房都窝在床上猫冬,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

反正也没啥活要干,也就随他们躺。

姜穗推开房门,冷风一吹,把她冻得一哆嗦。

地上已经铺了层薄薄的雪,她就说今天起床怎么这么冷,感情是下雪了。

她搓了搓手,锁上房门扭头向堂屋快步走去。

堂屋烧了火塘,再加上姜穗特地让几个儿子把家里修补了一番,破洞的地方用木板钉了起来,屋顶又添了几层稻草,现在整个屋子熏的暖烘烘的。

姜穗和大丫大宝挤在一道烘手,瞧着在火塘里腾跃的火焰,姜穗舔舔嘴,想吃烤红薯了。

这个时代没有红薯,不过她空间里有哇。

想吃就吃,姜穗扭头就去了地窖,从空间里挪了一袋堆在角落。

选了七八根细长的,放在地窖的篮子里一道提出去。

沈大宝看着他奶把几个没见过的东西往火里丢,吸了吸鼻子,仰头问:“奶,这是什么?”

姜穗用火钳把红薯埋进灰里,漫不经心回答:

“这是红薯,上回阿奶去镇上,遇到一个番邦的商队,他们跟我说这玩意用火烤熟了吃,吃起来那是软软糯糯,又香又甜。”

听着阿奶的形容,几个孩子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就想尝尝了。

瞟见几个孩子跟馋猫似的,揣着双手眼巴巴地盯着火炕,姜穗忍不住笑了:

“至少得晌午才能熟呢,难不成你们一直坐这等?”

晌午,那得几个时辰呢。

大宝皱起眉头,想吃又不想等这么久,纠结了一会才不情愿道:“那好吧,奶我们去玩了,这个红薯好了叫我们哦。”

姜穗摆摆手,应下了。

下了雪,大人都拘着孩子不让出门,他们就在院子里玩。

姜穗把红薯时不时地翻个身,表皮烤的焦焦的,用火钳夹出来一捏,软软的已经熟透了。

然后招呼着孩子过来,把剩下的夹在篮子里晾着。

早上才用了早食,姜穗也怕撑着孩子,一人分了一半,几个孩子闻着红薯香甜的气味,两眼放光,发出“哇”的惊叹。

剥开外皮,刚烤出来的还冒着热气,姜穗咬了一口,香甜软糯,还是熟悉的味道,冬天吃烤红薯才爽嘛。

沈大宝咬了口大的,烫的他直跺双脚,又舍不得吐掉,含了好半天才咽下去。

阿奶可真有眼光,这个红薯好好吃。

周文松循着味道也来了堂屋,几个孩子抱着红薯朝他炫耀:“小叔你瞧,奶给我们烤的,软软的,可好吃了。”

冬日惫懒,他愣是在被窝里赖到日上三竿,什么东西都没吃,肚子早就叫起了空城计。

再加上这几个小兔崽子吃的这么香,感觉肚子叫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