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来。
以前每到晚上,老光棍就会从被窝里把妈妈拖到外间,直到天亮才头破血流地回来。
每一次,我都能听到妈妈凄厉的哭嚎,还夹杂着不同男人的打骂声。
我想出去救妈妈,可门关得严严实实,怎么都拍不开。
后来有次,老光棍打牌输光了,说要把我卖了换钱。
妈妈吓得死死抱住我。
最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着老光棍拼命点头,嘴里“啊啊”地指着外面。
从那以后,妈妈每天晚上都会主动出去,再不需要老光棍来抓。
回来的时候总是很脏,身上有难闻的味道,眼神更空了。
但她会偷偷塞给我一点好吃的,一块糖,或者半块饼子。
然后抱着我,浑身发抖。
我那时不懂,只是奇怪为什么挨打少了,能吃到的零嘴多了。
直到现在,听到外公的哭声和话语,那些破碎的画面才拼凑起来。
妈妈为了我不被卖掉,一定去做了自己很讨厌很讨厌的事情。
我现在的每次靠近,都是在提醒她那段黑漆漆的噩梦。
我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错误。
巨大的痛苦和妖怪一样把我吞了,比身上的伤,还有饥饿和寒冷加起来还要痛千百倍。
我喘不过气来。
我恍恍惚惚地爬起来,摸索着走向厨房。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错了,我不该活着。
只要我消失了,妈妈就能好了,外公外婆和顾叔叔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厨房里很暗。
我摸到了一把冰冷的的东西,是刀。
我握住刀柄,冰冷的触感让我哆嗦了一下。
黑暗里,我好像看到了妈妈以前给我塞鸡蛋时亮晶晶的眼睛,又看到了她今天看我时那崩溃疯狂的眼神。
妈妈。
对不起。
我闭上眼睛,把刀用力往身上扎。
5
耳边好像传来尖锐的叫喊声,很遥远,听不清楚。
是妈妈的声音吗?还是外婆?
我不知道了。
在刀割开皮肤的时候,我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我正躺在陌生的床上,手上扎着针。
“醒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过头。
外公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色铁青。
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死都不会找个清净地方死吗?!”
“非要死在我们家里!非要让我女儿看见!你是不是嫌她疯得不够彻底?!非要她给你偿命你才甘心?!”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们呢?!我们怎么办?!警察来了我们怎么说?!我们的脸面往哪放?!”
我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我连死都不配。
我的死也是麻烦。
这时,外婆从门外走进来,脸色同样不好看。
她看了一眼外公,制止了他继续骂我,然后转向我,语气平静。
“你醒了就好。我们商量过了,你不能再留在城里。”
“我老家有个远房亲戚,姓张,在乡下。我们已经说好了,给她一笔钱,她会抚养你。”
“你以后就跟着她过,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想着见我女儿。就当……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