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时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他侧头望着窗外,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流转,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我余光扫过他手腕,那只未完成的鸟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纹身挺特别。”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他转过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画完,师傅说下次补。”
“为什么是鸟?”
“不知道。”他摩挲着手腕,眼神有些飘忽,“当时就想纹点什么,看见图就定了。”
我“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到小区门口时,他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看向我:“沈警官,留个联系方式?下次请你吃饭,谢你今晚送我。”
我看着他眼中势在必得的光亮,沉默片刻,报出一串号码。他存好,晃了晃手机:“我叫林砚白,记得存。”
他下车关门的动作很轻。我看着他走进小区大门,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直到完全消失才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那扇大门越来越远。我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第二天值班到半夜,刚脱下警服准备回家,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林砚白”三个字,后面跟着条消息:【沈警官睡了吗?】
我靠在楼道墙上回复:【没。】
他秒回:【我在你家楼下,带了点宵夜。】
我皱眉向下望去,单元门口果然站着个人,穿着驼色大衣,手里拎着保温袋,正仰头往楼上张望。夜风吹乱他的头发,看见我窗口亮灯,他抬手挥了挥。
下楼开门时,他把保温袋递过来,袋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刚从店里出来,想着你可能没吃。”
“没必要。”我接过袋子,指尖碰到他手背,冰凉。
“总得谢你昨晚送我。”他笑了笑,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霜,“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侧身让他进来。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到家门口时,我摸钥匙的手顿了顿——这还是第一次带“外人”回家。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除了床和沙发,其余空间堆着案卷和未整理的旧书。他倒不见外,换了鞋径直走到沙发旁,弯腰捡起我扔在地上的警帽,轻轻放在茶几上。
“你这儿比我想象中整洁。”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排刑侦书籍上,“沈警官很爱学习。”
“职业病。”我将保温袋里的东西取出,是两碗馄饨,汤面上飘着葱花,热气裹着香气弥漫开来。
他坐下来,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眼睛微亮:“这家老字号味道很正,你试试。”
我没动,看着他吃。他吃得很慢,嘴角沾了点汤渍,自己没察觉,直到我递过纸巾,才愣了一下,接过擦拭时耳根微微发红。
“纹身补了吗?”我忽然问。
他放下勺子,将袖子往上卷了卷。那只鸟已经补全,翅膀张扬,尾羽修长,仿佛正要振翅高飞。“昨天去补的,师傅说这样才有灵气。”
“挺好看。”我说。
他抬眼看我,灯光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沈警官夸人还挺直接。”
我没接话,低头吃馄饨。汤是骨汤,熬得浓郁,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他没再说话,安静地吃完,将碗收到厨房水槽里,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我走了。”他穿上大衣,站在门口回头看我,“明天有空吗?想请你看个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