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怀孕的第四个月,我被陌生人登门暴打。
顾庭声不顾一切将我送到医院,涕泪横流求医生救活我。
被送进前ICU时,我听到了他和兄弟的对话。
“声哥,人已经保出来了。”
“只要拿到谅解书,那边就可以结案。”
“只是......同样是怀了你的孩子,你这样对苏枚清,真有些不公平......”
顾庭声语调变得冷漠。
“就是因为她先怀,才更不能让她生下来!我的第一个孩子只能是秦柳絮生,我答应过她的。”
他兄弟压抑着不满。
“你大可以用别的方式,可你偏纵容秦柳絮带人打她!”
“打得这么狠,她能不能活都不好说!”
顾庭声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也不想,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帮我盯着,全力救治她,这是我欠她的,往后余生,我会倾心护着她,这是我的偿还。”
ICU大门带着我向往的幸福,缓缓关合。
醒来以后,只有小腹的刺痛,和一堆血肉......
顾庭声,我的宝宝没了。
祝你和秦柳絮,百年好合。
01.
小腹传来的痛,镇痛棒也无法抑制。
千刀万剐的折磨中,我闭上了眼,试图以睡着逃避疼痛。
开门声响起,顾庭声与他的兄弟汪海洋走了进来。
“睡着了。”
他语气有些愧疚,但立马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孩子,确定没了吧?”
“出了一点意外......”
“这都能保得住?你干什么吃的!”
汪海洋的回答,瞬间让他焦急了起来。
“意外不是孩子......是她......”
顾庭声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孩子没保住就行。”
顾庭声的话,仿佛针一般扎进我的心里。
曾经我只是磕着脚趾,他便会把我的脚抱在怀里。
“亲亲就不疼了。”
为了逗我笑,他会主动亲吻我的脚趾。
我一度以为,他的爱能包裹着我,充满我的世界。
现在看来,终究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呵,可悲。
“所以,意外是什么?”
顾庭声终于想了起来。
“她......不能再生育了......”
汪海洋口吻怜悯且不忍。
“伤着子宫内壁了是吧?”
“我预计的最坏可能,也就这样。”
没关系,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个美国的医生......”
顾庭声平静叙述,却被汪海洋当场打断!
“顾庭声,你以为什么事都能如你所料?”
“她没有子宫了,以后再也不会怀孕了。”
顾庭声不再平静,而是变得焦虑。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柳絮答应过我,最多最多......”
“你以为你的秦柳絮在这种环境下,能冷静应对,仅是打流产就收手?”
汪海洋咬着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顾庭声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的脑袋里装的是猪脑子吗!”
顾庭声下意识地捂住了他的嘴,随后凑到我面前。
“别把她吵醒了!”
他压低了声音,警告汪海洋。
随后,他口吻变得怅然。
“老汪,帮帮忙。”
“给她做过手术的医生,全部安排出国。”
“千万别让她知道这件事。”
汪海洋沉沉地凝视着他。
随后,一声叹息。
“这种事瞒不住的,所以,你准备怎么收场?”
“我不知道,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心里很乱。”
顾庭声口吻变得有些哽咽:“我会想办法还她一个孩子,哪怕是出国,走违法途径......”
汪海洋沉默片刻,轻拍他的肩膀。
“你......好自为之。”
他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顾庭声。
他长吸一口气,走到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
用我的手背,在他的脸颊轻轻摩擦着。
细密的胡须,在痛苦的折磨中,给了我一些痒。
可却更让我心痛。
每每他惹我生气便会这样,用我的手背去蹭他的胡须。
他知道我皮肤娇气,轻轻一扎便会发痒,长出一些小点点。
每每如此,我便会痒得发笑。
“枚清,别生我的气......”
“我会补偿你的,往后余生,我一定会补偿到你满意的......”
我好想原谅他。
可镇痛棒都无法抑制的痛,在提醒着我。
我再也做不了妈妈了。
顾庭声,我迈不过这个坎。
你早已做出了选择,便不要再惺惺作态。
我会离开,把位置让出来的。
祝你和秦柳絮,终成眷属。
02.
之后的半个月,顾庭声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守在病房内。
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
直到出院,他将我接回了家,端上一盆泡着玫瑰花瓣的洗脚水,认真地给我洗脚。
我一度以为,那些话都是我伤太重时,产生的幻觉。
“老婆,有个事和你商量。”
他擦去额头的汗,温煦地笑。
我曾无比迷恋这个笑容。
“打你的三个人,找我谈过谅解的事。”
“她们找错人了,以为你是小三,所以下手特别重。”
“毕竟是一场误会,她们想赔钱求谅解。”
“你觉得赔多少钱合适?”
我看着正在搓揉我的脚趾的他,突然感觉脚很冷。
心,也很冷。
我轻轻将脚抽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他。
他急忙解释:“那三个人也挺可怜的,如果没有谅解书,她们会坐牢的......”
“你毕竟也没出什么大碍......”
他拿出早已备好的谅解协议,推到我面前。
协议上,秦柳絮三个字,是那么的刺眼。
我屏息许久,终于惨然地笑了。
曾经我学骑自行车,撞到了人,被对方扇了一巴掌。
他勃然大怒,带人围住对方,任由对方磕头求饶,赔钱谅解,他也打断了对方的手。
他是那么的爱我,将我护在身后,视所有伤害我的一切为敌。
可现在,他要我谅解秦柳絮。
哪怕秦柳絮杀了我的孩子,还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
顾庭声,你终究是变了。
“我不签。”
三个字,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他有些愕然,随后,脸色沉了下来。
“我说句公道话,对方也是小年轻,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的公道没在我这边!”
我瞪着他,终将憋了许久的愤怒,吼了出来。
他攥起拳头,咬紧了牙。
片刻后,又松懈下来。
“或许是我在中间做和事佬,让你觉得我偏向她们了。”
“没事,我现在把她们叫过来。”
在我的惊愕之中,他竟然真的打了电话。
随后,那张熟悉的脸,迈步走进了我家。
“秦柳絮......”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她。
脑海中闪过的,却全是她让闺蜜摁着我,拿着生锈铁棍的面目狰狞。
“姐姐......”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瞬间,便是涕泪横流。
“我认错了人,害你伤成这样,实在是对不起......”
“姐姐,求求你原谅我......”
她连续磕了几下头,额间血砸在地板上,溅开一朵血花。
“你看,她都这样了,咱们还是把谅解签了吧。”
“不然别人觉得咱们得理不饶人了。”
顾庭声一旁帮腔。
好可怜,好有理。
可她的耳环,是顾庭声以汪海洋追姑娘为由,让我推荐的款式。
她的戒指,和顾庭声的凑成了对。
脖子上新鲜的吻痕,欢愉地笑着,好生让我羡慕。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顾庭声,你知道吗,我用了半个月来说服自己。
真的,我快要忘记你和汪海洋的密谋了。
你让我把她送进牢里,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真的能说服自己继续爱你。
可是,你为什么偏要把她,带到我面前......
“枚清,签字吧......”
顾庭声的催促,让我睁开了眼。
秦柳絮攥着他的裤腿,依靠着他。
他站得好生挺拔。
恍惚间,她变成了曾经的我。
我也是这么攥着他的衣服,等他处理我解决不了的麻烦。
属于我依靠的树,真的死了......
我咬紧嘴唇,忍住了眼泪,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谅解。”
顾庭声眉头一皱:“老婆,别得理不饶人......”
他还想说什么,秦柳絮却突然一咬牙,伸手抓住了桌上的刀。
“姐姐,我以死谢罪!”
她,在自己的手上,狠狠割了一刀。
血,涌了出来。
“柳絮!”
顾庭声惊慌地蹲下,帮她捏住经脉,随后找来一根绳子,拴住了她的血管。
秦柳絮一脸柔弱:“声哥,我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不能影响你和姐姐的婚姻......”
顾庭声脸变得发红。
他深深喘息着,随后,用很恶毒的眼神看着我。
“苏枚清,她都这样了,你还不肯谅解她?”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明明活着,她也足够有诚意,你为什么偏要让她去坐牢?”
“她只有一场青春!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他的语气,越发怨毒。
仿佛,错的人是我。
我望着地上的血,头晕得不行。
恍惚中,那滩血凝聚起来,汇聚成一个小小的婴儿,对我伸出了稚嫩的手。
“妈妈......”
我再忍不住了,眼泪决堤。
“你送她去医院吧,回来了我就签字。”
我哽咽着,给了顾庭声答复。
他欢喜地带着秦柳絮出门,我也再支撑不住,栽倒在了沙发上。
“宝宝,妈妈没用......”
“妈妈刚能感受到你能动......”
大哭一场后,我终于明白。
我,迈不过这个坎。
顾庭声,再见。
不对,再也不见。
04.
夜晚。
顾庭声的办公室内。
秦柳絮坐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一脸娇羞。
“这次你可真猛,估计这半个月守着苏枚清,憋坏了吧?”
她抚摸着顾庭声的脸,擦去运动过后的汗水。
顾庭声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还不是为了给你要谅解协议,否则,我至于忍这么久么?”
秦柳絮深吻他的唇,而后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宝宝,叫爸爸。”
“你爸爸为了你,付出了许多,以后要孝顺你爸爸哟。”
她莞尔笑着,依偎在顾庭声怀里。
顾庭声眼中散发着幸福的光,笑得很甜。
碰!
猛烈的一脚,踹开了他的办公室大门。
汪海洋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他一把抓住了秦柳絮的头发,将她往旁边一拖。
“贱女人,我限你三秒之内,消失在我眼前。”
“否则,我做出什么事来,你别后悔!”
顾庭声蹭的一下站起,抓住了他的手。
“汪海洋,别以为你是我兄弟,就能这么无法无天!”
“我无你大爷!”
汪海洋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
“在你和这个贱女人偷情的时候,苏枚清找了搬家公司。”
“现在,搬家公司的车,自燃了!”
“她死了!烧死了!”
第二章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枚清在家里......在家里......”
他哆嗦着,拿出手机,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屋里已经没了我的东西,安安静静,略显空荡。
顾庭声的手机,滑落在地,摔得屏幕裂了开。
“哪儿燃起来的?老汪,带我去......快......”
他脚步虚浮,整个人往汪海洋身上倒。
秦柳絮立马抓住他的手。
“庭声,冷静点,她估计是不想签协议,在耍花样......”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办公室。
秦柳絮捂着脸,嘴角渗出了血。
“你......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庭声。
“秦柳絮,我警告你,她是我顾庭声明媒正娶的老婆。”
“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最好积点口德。”
“否则......否则......”
顾庭声粗重喘息着,眼白爬满了血丝。
他捏着拳头,愤怒得像一头即将吃人的野兽。
秦柳絮太过惊恐,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汪......带我去......求你,带我去见她......”
顾庭声再没管秦柳絮,被汪海洋搀扶着上了车。
一路疾行,来到了太平间内。
“顾先生......您的夫人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车辆起火后,她锁上了门。”
“我们敲碎窗户想进去,她便挥刀割我们的手。”
“直到火起来了,实在是救不出来......”
顾庭声嘴巴微微张着,看着我那已经烧焦的尸体。
“假的......”
“哈哈哈哈哈!”
“枚清小时候被烫伤过,她最怕火了。”
“她就算要死也不会选择这个死法。”
“老汪,你肯定是在逗我,对不对?”
他抓着汪海洋的手,声音逐渐哽咽,直到汪海洋严肃地摇头。
他哑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跌跌撞撞,走到尸体旁。
看着尸体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他呆愣片刻后,泪水决堤。
这,是他已经过世的母亲,亲手戴在我手上的。
世间只此一件,再无同款。
“嘿嘿......”
他突然笑了,抓着那烧得焦黑的手。
“枚清,那破协议咱们不签了,好不好?”
“啊......对对对。”
“我给你说个秘密。”
“那个秦柳絮,是我在外面养的情人。”
“那天晚上她翻我手机,翻到了你发的消息。”
“她知道我结了婚,便要闹事。”
“我怕影响了公司股价,便告诉她,如果她生了我的长子,我可以说服家里,接她进家门做二房。”
“她便来打你了。”
“没想到吧,枚清,所有事情的幕后,都是我啊!”
“快,快起来!”
“你以前不是说过么?如果我出轨了,你就阉了我。”
“我现在出轨了,你起来阉了我呀!”
“起来,起来......”
他越发无力,最终抓着那双焦黑的手,软倒在地。
“枚清......你是个骗子,你说过陪我到老的......”
“求你了,别丢下我......”
“我怕......”
葬礼这天,他送走了每一位宾客。
最终才发现,留下来的朋友,全是共同好友。
“原来我们的生活早已分不开了......”
他蹲在我的墓前,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一边抽,一边咳嗽。
“别抽了。”
汪海洋掐掉了他的烟:“让嫂子看到你学会了抽烟,她会打你的。”
“打......我?”
顾庭声落寞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光芒。
他立马拿出烟盒,将剩下的烟全都倒出来,一股脑含进嘴里,而后拿出打火机,哆嗦地摁了几下。
直到火苗出现,十多支烟点燃,呛得他激烈咳嗽。
“苏枚清,你个小气鬼。”
“起来打我,快!”
汪海洋劝了他两次,他却依旧执着地抽着,哪怕呛得咳血。
最终,汪海洋终于看不下去了。
一脚,踢在他肩头。
满地的烟,洒落在我坟前。
“顾庭声,我真他妈的瞧不起你。”
“你逼瘾犯了,去嫖我都能想得通。”
“非要跟一个臭婊子滚床单!”
“这个臭婊子哪里比得上嫂子,偏偏就把你魂迷住了!”
“你还鬼迷心窍,要她生你的长子,把她接回家?”
“现在,她人都死了,你又哭上坟了?”
“你哭给死人看?她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
顾庭声被他踹倒在地,在地上匍匐了许久。
随后,才缓缓抬起头。
“老汪......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可你也不懂......”
“她生过孩子的,所以我才觉得,不公平......”
汪海洋瞳孔一震:“嫂子生过孩子?”
顾庭声痛苦地点头。
“秦柳絮连亲子鉴定都找出来了。”
“她的孩子,就是她老家的弟弟......”
“她十四岁时候生的......”
汪海洋瞬间捏紧了拳头,往前跨了一步,又是一脚踹在他肩头。
“你放你妈的屁!”
“嫂子什么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
“操你大爷,一个臭婊子的话,你也信?”
顾庭声趴在地上,鼻涕眼泪同时下来了。
“我......我心里堵啊......老汪......”
“那亲子鉴定报告是真的啊......她弟弟,就是她的儿子啊......”
汪海洋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
最终,撂下了一句狠话。
“顾庭声,你他妈的......活该有此劫!”
随后,他骂骂咧咧丢下顾庭声,离开了我的坟墓。
直到他上了车,开出陵园十多公里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嫂子......”
“啊,不对,苏枚清,最终就这样了。”
“下一步,你打算去哪儿?”
我站在机场,望着头顶飞过的飞机。
巨大的呼啸,让我听得不太真切。
那天,顾庭声将秦柳絮带到家里,我真的气着了。
可我没想过死。
顾庭声不值得我死,至于秦柳絮,我更想看到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只是找了搬家公司,收拾好我所有的物品,准备搬家。
收拾途中,恰好遇上汪海洋。
他打不通顾庭声的电话,便把一个紧急文件送到家里来。
见我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没劝,只是转头去买了两瓶酒。
“聊聊?”
这些年来跟着顾庭声,我的社交逐渐断了,已经没有自己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老汪虽然是顾庭声穿着开裆裤便一起长大的兄弟,但他为人正直,受人所托便能忠人之事,嘴也很严。
我的确也需要一个人倾诉,便和他聊了起来。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老汪,我已经没有当妈妈的资格了,对吧?”
老汪一怔,随后苦笑了起来。
他只是默默喝酒,听我泄气般的叙述。
直到我告诉他,我真的打算离开顾庭声后,他将酒瓶一摔。
“嫂子,这活我接了。”
他办事效率极高,迅速在市里一个太平间,找到了和我身材相仿的,烧焦的尸体。
随后,便是与尸体的亲属交流,借尸体一用。
从开始谋划,到我褪下手镯交给他,总计不超过一个小时。
“老汪,我很难相信你不是早有预谋。”
我笑着将镯子递给他。
他也笑了。
“嫂子,等你平稳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我抽空,瞒着顾庭声来找你,我们再喝一轮。”
......
半年后,老汪如约而至。
“你好歹也是在大城市当过阔太太的。”
“选这么个小县城待着,你不难受么?”
他嘴上嘲笑着,眼睛扫过我店里的鲜花。
“要不,我今天把你这花店里的花全买下来,你早点下班,如何?”
我笑了笑。
“那就免了吧,汪大少。”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你一朵。”
汪海洋摆了摆手。
“别了,花粉过敏。”
“别我帮你假死,你真给我整死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半年来,如何?”
汪海洋问道。
我欣慰地看着我的花儿们。
“钱紧巴巴的,但生意越来越好了。”
“昨天我才谈下来第三家酒店,长期合作,以后有婚礼我就给他们供花。”
汪海洋眼睛都亮了:“可以呀,这才半年,谈下了这么大的生意了。”
“哎,小县城,没啥生意。”
“聊胜温饱,有点结余,足够了。”
旧友交谈,聊得开心之时,一辆电瓶车停在了门口。
“枚清,我回来了!”
“门口停了辆迈巴赫,好帅啊,还是立标的。”
进来的男人面貌清秀,衣着朴素,边走边喊,咋咋呼呼的。
等他看见汪海洋后,便立马紧张地打量起了他。
“这位是......”
他困惑中,带着浓浓的敌意。
汪海洋则是上下打量了他一轮。
“他叫你枚清?”
他笑容变得暧昧了起来:“小苏,解释解释呗?”
我淡淡一笑。
“来,介绍一下。”
“这位是汪海洋,汪哥,林枫智行集团公司的总经理。”
我刚说到这,汪海洋便敲了敲桌子。
“你的老黄历该更新了。”
“我现在升了职,已经是执行总裁了。”
执行总裁......
见我疑惑,他立马说道:“顾董去欧洲开拓市场,已经半年了。”
原来,我走以后,顾庭声便去了欧洲。
真是物是人非......
我又笑了笑,朝着男人一指:“我的店员,杨森林。”
汪海洋顿时噗嗤一笑。
“小兄弟命里缺木?”
“大哥命里缺水?”
这俩人倒是好玩得紧,仅是介绍完名字,便熟络了起来。
杨森林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汪海洋亦是个性子温和开朗的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居然聊得挺投机。
汪海洋越聊越开心,非要拉着杨森林去开他的迈巴赫。
“哎呀,别管你的店了,走走走,一起去。”
杨森林其实也不敢开,象征性地开了五公里,便借口感谢汪海洋,把车停在一家烧烤摊前,张罗着要请汪海洋吃饭。
他去拿菜时,汪海洋伸了个懒腰。
“这小伙子......让我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我没忍住,戳了一下他。
“别人二十五,你三十二,你也大不了几岁,别倚老卖老的。”
汪海洋打开了一瓶啤酒。
“这小子看上你了吧?”
“女大三抱金砖,你大他六岁,双倍金砖。”
我摆了摆手。
“别胡说八道,他就是找工作,恰好我店里的确缺人,就招他进来了。”
“得了吧。”
他指着杨森林的鞋:“能消费这双鞋,就不会是能在你这个小花店拿这么低工资的人。”
这次,我强笑了一下。
而后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老汪,我没有爱别人的资格了。”
汪海洋一下就沉默了。
“说起来,你还真是一句都没提过声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喃喃道:“你死了以后,声哥颓废了一个月。”
“秦柳絮的两个同伙被拘留了,她原本怀着孕,可以免拘免牢。”
“不过,我把那孩子搞掉了。”
嘶......
我惊讶地看着他:“老汪,这可是顾庭声的第一个孩子,你下手了,他恐怕要和你翻脸。。”
老汪无奈地笑了笑:“我自己干,肯定不敢。”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声哥让我干的。”
“他找了鉴定机构,查了那张亲子鉴定。”
“假的。”
“之后,他就颓废了。”
“他不搭理秦柳絮,秦柳絮又急,眼看着取保期限越来越近,她想要谅解书。”
“她求我带话给声哥,声哥便让我想办法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我告诉她,堕胎记录换谅解书,完事后给她一笔钱,让她永远不要靠近声哥。”
“她立马就答应了。”
“在集团投资的医院做的手术,我亲自盯着做的。”
“堕下来的,我拿去做了个亲子鉴定。”
说到这,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苦笑道:“果然,不是声哥的。”
“行吧,总之,秦柳絮判了死缓。”
“这个我承认,是我自己去干的。”
“她本来判不了这么重,我想了点办法,给她搞成了抢劫加杀人未遂。”
“同伙无期。”
说罢,他给我倒了一杯酒。
“怎么,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真放下了。”
那晚,汪海洋喝了个大醉。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后,便看见了他给我发的短信。
“小苏,祝你来日方长。”
我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改天路过我这个小县城,一定要联系我,我请你吃饭。”
到了晚上,他回了我一条。
“好。”
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他终究是慧眼识炬的。
在三个月后,杨森林变得越来越暧昧。
全县城的酒店,婚庆,SPA店,凡是经常用花的店,他都拉到了我的店里。
等我真正意识到他家庭背景不简单时,是在县城招商引资,引进了一个可容纳六千人的工厂时。
那个工厂的开业典礼,需要一万盆花。
他在我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订单接了下来。
“枚清,快表扬我。”
他像个小孩一般求表扬,可我却只能苦笑。
这份情,太大了。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偏偏他最想要的,我给不起。
“小杨,这个订单做完,我们谈谈私事。”
我很正式地跟他说了。
他也很正式地答应。
之后,便是长达半个月的准备。
工厂开工仪式那天,我放下了最后一盆花,擦干净额头的汗水。
杨森林在我身旁,咯咯地笑着。
看着这片我们俩带着工人打造出的花海,我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一个阴影,挡住了阳光。
我侧头看去,顿时,心跳停了半拍。
挡住阳光的人,是顾庭声......
他极为复杂地看着我,良久后,揉了揉眼睛。
“苏枚清......”
“你......你......”
他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我幻想过无数次我们可能的相逢,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但是,我还是说出了我早已酝酿了许久的台词。
“啊?大哥,您在跟我说话吗?”
“这里没有叫枚清的花,您想要枚清的话,得去别处找找。”
他站在那里,看了我许久。
“别处找......别处找......”
他不断重复着,直到汪海洋跑了过来,将他拉走。
“别说,那女的是有些像嫂子。”
“但嫂子没她那么黑,也没她那么壮。”
他一边走一边说,将顾庭声拽向了远处。
杨森林这才抬起头来。
“枚清姐......”
他明显变得胆怯了:“我......我真没想到,顾董事长竟然真是您的前夫......”
“汪总微信上跟我说了,我一直以为他开玩笑的......”
我顿时尴尬地笑了。
“汪海洋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再度怯生生地说着:“他说......您受过伤,无法生育......”
“不是不是,这个是我一直问,问了他三个月,他受不了了才跟我说的。”
他急忙解释了起来。
一两句话之后,便紧张得磕磕巴巴。
良久后,他抬起了头。
“枚清姐,我......也不喜欢小孩......”
“那什么......我......”
他撩起袖子,亮出手臂上,隐隐的皮下预埋物。
“口说无凭,我埋了男性避孕剂。”
“这个是最长效的,可以管七年。”
“七年之后,我再去埋一个。”
“只要你想,我可以埋一辈子。”
望着这张红扑扑的脸,以及他身后的阳光。
我突然觉得,似乎,可以开始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