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掖庭浆洗院的地砖,冰冷坚硬,如同周嬷嬷那颗毫无怜悯的心。武媚娘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却不肯倒伏的芦苇。背上、手臂上被藤条抽出的伤痕,火辣辣地疼,如同无数烧红的针在皮肉里钻刺。饥饿和干渴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她的肠胃和喉咙。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粗布宫装,紧贴在伤痕上,带来一阵阵刺痒和更深的痛楚。暮色四合,掖庭的夜晚再次降临,带着熟悉的阴冷和死寂。

李圆圆和赵花儿跪在不远处,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却不敢靠近。周嬷嬷留下的两个粗使婆子,像门神一样杵在院门口,眼神凶狠地监视着。

“媚娘姐……你……你喝口水吧……”花儿趁着婆子不注意,偷偷挪近一点,将一个破碗里仅剩的一点浑浊冷水递过来,声音抖得厉害。她自己的病还没好利索,小脸依旧苍白。

武媚娘艰难地转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别……连累你……拿回去……” 她看到花儿眼中的泪水和恐惧,心中涌起一丝暖意,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决绝。这点水,救不了她,反而可能给花儿招祸。她重新低下头,将脸埋进冰冷的阴影里,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御花园里那惊鸿一瞥的繁华,皇后深不可测的目光,晋王李治眼中那抹兴味……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支撑着她濒临崩溃的意志。她要活下去!她要爬上去!这顿罚跪,这身伤痛,不过是攀爬路上第一道微不足道的荆棘!

夜色渐深,寒气更重。武媚娘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膝盖和后背的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阵阵眩晕。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几乎要栽倒在地时——

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掖庭死寂的夜幕!

“人呢?人呢?武媚娘!哪个是武媚娘?!” 一个尖细中带着明显急切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灯笼晃动的光影。

所有人都惊愕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绛紫色宦官服、面皮白净无须、眼神精明的中年太监,带着两个小内侍,急匆匆地闯进了浆洗院!那太监手里还捧着一件崭新的、料子明显比粗布宫装好上许多的浅碧色宫装!

周嬷嬷闻讯,连滚带爬地从她的暖阁里跑出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到极点的笑容,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哎哟!张公公!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腌臜地方来了?快请进暖阁歇歇脚,喝口热茶……”

来人是晋王李治身边的心腹内侍,张德全!他看都没看周嬷嬷一眼,灯笼的光径直照向跪在院子中央、形容狼狈的武媚娘。当看到她那惨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凌乱的鬓发以及背上粗布宫装隐隐透出的血痕时,张德全的眉头猛地一皱!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张德全几步抢上前,声音带着夸张的心疼和急切,一把就想把武媚娘搀扶起来,“怎么跪在这儿?快!快起来!晋王殿下要见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晴天霹雳,把所有人都震懵了!晋王殿下?要见武媚娘?!那个刚刚还在挨打罚跪、如同草芥般卑微的宫婢?!

武媚娘自己也懵了!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张德全连忙扶住她,入手只觉得她胳膊冰凉,身体轻飘飘的如同纸片。

“张……张公公……您……您说什么?”周嬷嬷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声音都变了调,“晋王殿下……要见……见她?这……这贱婢她……”

“闭嘴!”张德全猛地转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了周嬷嬷一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嬷嬷!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私自体罚宫人,还是晋王殿下特意问起的人!我看你这掖庭掌事的差事是做到头了!”

“扑通!”周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老奴……老奴不知道!老奴真的不知道这贱……这武媚娘是晋王殿下的人啊!她……她今日私自跑出掖庭,冲撞了徐才人,老奴……老奴只是按规矩小惩大诫啊!” 她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刻薄跋扈,只剩下摇尾乞怜的恐惧。

“按规矩?”张德全冷笑一声,指着武媚娘背上渗血的伤痕,“这就是你的规矩?把人往死里打?小惩大诫?” 他不再看瘫软在地的周嬷嬷,转向武媚娘时,脸上瞬间又堆满了和煦的笑容,变脸之快令人咋舌,“武姑娘,让你受苦了!快,快把这身脏衣服换了,殿下还在承香殿等着呢!” 说着,将手中那件崭新的浅碧色宫装递了过来。

武媚娘强忍着眩晕和身体的剧痛,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周嬷嬷的丑态,张德全的变脸,还有那句“晋王殿下特意问起的人”……如同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意志,也点燃了她心底最深处那簇名为野望的火苗!晋王……他记得她!他真的记得那个在御花园里冒死献花的卑微宫婢!

巨大的狂喜、难以置信的庆幸,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激动,瞬间淹没了她!她颤抖着手,接过那件柔软光滑的宫装。布料细腻的触感,与她身上粗糙带血的粗布形成天壤之别!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谢……谢公公……”武媚娘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努力挤出一丝感激的笑意,尽管这笑容因为虚弱和疼痛显得有些扭曲。她看向瘫在地上的周嬷嬷,那双刚刚还充满痛苦和倔强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对方极致的恐惧和卑微。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复仇快意和权力初次眷顾的眩晕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在张德全带来的小宫女搀扶下,武媚娘挣扎着起身,换下了那身沾满污秽和血痕的破衣。新衣上身,虽然不合身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但那份洁净和柔软,仿佛隔绝了掖庭所有的肮脏与苦难。张德全又让人匆匆给她擦了脸,拢了拢头发,勉强收拾出几分人样。

“快走快走!别让殿下等急了!”张德全催促着,亲自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走出浆洗院破旧木门的那一刻,武媚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周嬷嬷依旧像滩烂泥般跪在地上,面如死灰。李圆圆和赵花儿则挤在角落里,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羡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武媚娘的心猛地一抽,但很快,前方承香殿方向隐约传来的温暖灯光和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召唤,便压倒了这丝微弱的涟漪。她转过头,挺直了依旧疼痛的脊背,跟着张德全,一步步走出了这吞噬了她无数血泪的掖庭深渊。

通往承香殿的宫道,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两侧宫灯次第点亮,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晕,与掖庭的黑暗破败恍如隔世。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熏香气息,不再是掖庭的霉味和馊臭。武媚娘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膝盖和背上的伤痛在温暖的环境中反而更加清晰地叫嚣着,但她的心,却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期待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亢奋!

承香殿,晋王李治在宫中的居所。殿内温暖如春,陈设雅致而不失华贵。紫檀木的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博古架上陈设着珍玩玉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一种属于年轻男子的、干净清爽的气息。

李治并未坐在主位,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随意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白玉佩。他穿着家常的月白色锦袍,乌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侧脸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俊朗而温润。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来。

“殿下,武媚娘带到。”张德全躬身禀报,声音恭敬无比。

武媚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按照路上张德全匆匆教导的规矩,深深低下头,屈膝跪拜下去,额头触碰到温暖光滑的金砖地面:“奴婢武媚娘,叩见晋王殿下。” 声音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抬起头来。”李治的声音温和平静,听不出喜怒。

武媚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惶恐,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如同小兽般的不安和……探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额角甚至还有一丝未擦净的污痕,鬓发也有些凌乱。但正是这份狼狈和脆弱,混合着她那双在苍白脸上显得格外幽深清亮、此刻又带着水汽的眼睛,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惹人怜惜又引人探究的风致。

李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比起御花园中那惊鸿一瞥的倔强清冽,此刻的她,更像是一株被风雨摧折后、带着露珠的幽兰,楚楚可怜,却又透着一股子不肯完全低头的韧性。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她因为跪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里,粗布宫装之下,隐约可见藤条抽打留下的、红肿甚至渗血的伤痕!

李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玉佩,坐直了身体,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武媚娘的心猛地一跳!机会!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翅般剧烈颤抖着,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委屈,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回……回殿下,是奴婢……今日莽撞,私自离开掖庭,冲撞了徐才人……掖庭的周嬷嬷……按规矩……责罚奴婢……” 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但那份强忍的委屈和疼痛,却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

“按规矩?”李治轻轻重复了一句,目光转向垂手侍立的张德全。

张德全何等精明,立刻躬身道:“回殿下,老奴去时,武姑娘正被罚跪在浆洗院冰冷地上,背上……确有鞭痕,看着着实不轻。那周嬷嬷,跋扈惯了,下手没个轻重。” 他轻描淡写地坐实了周嬷嬷的“跋扈”。

李治沉默了片刻。殿内温暖如春,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武媚娘跪在温暖的地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上方那道审视的目光,如同暖阳下无形的压力。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震破耳膜。成败在此一举!

终于,李治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嬷嬷行事过于苛酷,不堪掌事之责。张德全,传本王的话,撤了她的职,打发去永巷刷马桶吧。” 轻飘飘一句话,便决定了周嬷嬷的生死!

武媚娘的心头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复仇快意和对权力无上威能的敬畏感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或疼痛,而是因为激动!这就是权力!一句话,就能让曾经不可一世、对她肆意打骂的周嬷嬷,跌入比她曾经更卑贱的尘埃!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奴婢……谢殿下……恩典!”她再次深深拜伏下去,额头紧紧贴着温暖的地砖,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颤抖。这一次,她的身体是柔软的,带着彻底的臣服和发自内心的感激(至少表面上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背上那些火辣辣的伤痕,此刻似乎也不再那么疼痛,反而像是一种特殊的……印记?一种证明她得到了更高权力庇护的……勋章?

“起来吧。”李治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些许,“地上凉。”

“谢殿下。”武媚娘在张德全的示意下,艰难地站起身。膝盖的剧痛让她踉跄了一下,张德全连忙虚扶了一把。

李治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和凌乱的鬓发上,温声道:“张德全,去传太医来给她看看伤。再让人备些清淡的饮食和热水。”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浅碧宫装上扫过,“另外,去尚服局,按她的身量,挑几件合体的衣裳送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张德全躬身领命,快步退下,临走前还不忘给武媚娘递了个“好好把握”的眼色。

殿内只剩下武媚娘和李治两人。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那淡淡的龙涎香气混合着年轻男子身上清爽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武媚娘的鼻腔,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般的悸动。她垂着头,不敢再看李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探究,带着兴味,或许……还有一丝怜惜?

“你叫……媚娘?”李治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闲聊的随意。

“是,奴婢贱名媚娘。”武媚娘低声应道。

“媚娘……”李治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声音低沉悦耳,“倒是个好名字。人如其名,清媚动人。” 这近乎直白的夸赞,像带着电流的手指,瞬间划过武媚娘的心尖!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抹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身体也微微绷紧。

“奴婢……粗陋之姿,不敢当殿下谬赞。”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

“粗陋?”李治轻笑一声,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武媚娘能感觉到他投下的阴影笼罩了自己,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气息更加迫近。她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连呼吸都屏住了。

李治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触碰她,只是轻轻拂过她额前散落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指尖无意间擦过她滚烫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电流。

“御花园里,你折花的身姿,可一点不粗陋。”李治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那双眼睛,清亮得很,胆子也大得很。”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暧昧的探究,“本王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有胆子,在本王母后面前,那样看本王?”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武媚娘耳边炸响!他看见了!他不仅记得她折花,更看见了她最后那如同野兽般充满野望的、赤裸裸的注视!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新衣!她双腿一软,几乎要再次跪倒!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却猛地冲了上来!她不能退缩!不能!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猛地抬起头,迎向李治探究的目光!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了伪装出的怯懦和羞涩,只剩下最原始的、混合着恐惧、孤注一掷和燃烧的野望的光芒!

“因为……”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却异常清晰,“因为奴婢……想活!想像个人一样活!不想……不想无声无息地……被填进掖庭的枯井里!” 她几乎是喊出了“枯井”二字,那是胡三娘夜话里最深的恐惧烙印!此刻,她用它作为自己所有疯狂行为的注脚,带着血淋淋的真实和绝望的呐喊!

李治的目光骤然深邃!他紧紧盯着武媚娘的眼睛,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带着泪光和恐惧的眼睛,像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某种隐秘的、征服的欲望和……怜惜。他见过太多温顺如羔羊、妩媚如莺燕的女子,却从未见过如此……鲜活、如此充满原始生命力和野性的眼神!这种眼神,在死水般的宫廷里,显得如此耀眼,如此……诱人!

他沉默了。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照出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武媚娘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万丈悬崖边,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良久,李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拂过发丝,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轻轻握住了武媚娘冰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武媚娘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颤!李治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属于年轻皇子的、养尊处优的细腻触感。这触感与她手腕上因劳役和寒冷留下的粗糙疤痕形成了鲜明对比,带来一种奇异而强烈的刺激!

“手这么凉……”李治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占有欲,“看来,掖庭的寒气,确实太重了。” 他微微用力,将武媚娘拉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武媚娘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更清晰的、混合着龙涎香和淡淡墨香的气息。

“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承香殿伺候吧。”李治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响起,“这椒房春暖,总该……能驱散你身上的寒气了吧?”

“椒房春暖……”武媚娘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而微微摇晃。她看着李治近在咫尺的、俊朗温润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情欲和掌控意味的光芒,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象征着权力庇护的温暖力道……

恐惧、狂喜、眩晕、一种献祭般的顺从、还有那在绝望中破土而出的、终于抓住一线生机的巨大庆幸……无数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紧绷的神经和虚弱的身体,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前倒去……

预想中的冰冷地面并未到来。她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淡淡的龙涎香气将她彻底包裹。上方传来李治带着一丝笑意的、低沉的声音:

“看来,这寒气……还真是入骨了。无妨,本王……亲自替你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