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一分钟前，我甚至觉得，能娶到白薇，是我陈阳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她是红星轧钢厂公认的厂花，皮肤白，声音甜，走哪儿都有一群小年轻跟着。
而我，不过是一个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大头兵，除了一个“战斗英雄”的虚名和一身伤疤，一无所有。
可现在……
我看着白薇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收音机里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那三百块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的秦筝走去。
“秦干事。”
我的声音沙哑，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秦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错愕。
“有事？”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看着我们，白薇的哭声也停了，李强那张脸更是黑得像锅底。
我迎着秦筝的目光，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今天这亲，我不提了。”
说完，我没再看白薇一眼，而是将那三百块钱，连同那张皱巴巴的肉票，一把塞进了秦筝提着苹果的网兜里。
“这钱，你拿着。”
“算我……向你提亲的彩礼。”
02
整个筒子楼的走廊，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秦筝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裂痕。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网兜往后一缩。
“陈阳，你疯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没疯。”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秦干事，我，陈阳，想娶你。”
这话一出，身后彻底炸了锅。
“我的天！陈阳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放着厂花不要，去招惹那个女阎王？”
“他不是一直追着白薇跑吗？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我看他是被越战的炮弹把脑子给轰坏了！”
白薇的母亲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陈阳你个小王八蛋！你把我们家白薇当什么了？耍着玩吗？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李强也跟着起哄，阴阳怪气地说：“哟，攀上高枝了？陈阳，你可真行啊，为了当官，脸都不要了。”
白薇站在原地，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睛里又是震惊，又是屈辱，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怨毒。
我没理会身后的鸡飞狗跳，只是固执地盯着秦筝。
我在赌。
赌那个来自未来的声音，没有骗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秦筝对我的冷漠，不过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
秦筝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她避开我的视G线，声音冷得掉渣：“我不管你和白薇之间有什么问题，把你的东西拿回去。你的婚事，和我没关系。”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
我心里一急，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隔着一层薄薄的军装，我都能感觉到她皮肤的冰凉和细腻，也感受到了她在那一瞬间的剧烈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