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陈建国那道,怨毒而得意的目光。
他拿到了钱,他赢了。
他以为他赢了。
夜深了。
出租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惨白的路灯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坐在桌前,对着丈夫的遗像。
眼底的浑浊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和深不见底的寒意。
八年了。
我像一只蛰伏在阴暗角落的蜘蛛,耐心地织了八年的网。
今天,那只最肥硕的苍蝇,终于一头撞了上来。
我拿出一部藏在床板下的老旧按键手机,插上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我拨出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对面一片沉默。
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鱼,上钩了。”
说完,我挂断电话,取出电话卡,用钳子夹成碎片,冲进了下水道。
罚款,不是结束。
而是这场复仇盛宴的,开场哨。
02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市城管局执法科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此起彼伏,尖锐刺耳。
“喂,城管局吗?我想问一下,昨天你们罚了一个卖菜老太太五万块钱,这笔钱去哪儿了?”
“你好,我就是问问,五万块罚款,是直接上缴国库,还是有别的用途?”
“请问陈建国科长在吗?关于李秀兰女士的罚款,我们市民有知情权。”
几十个陌生的号码,来自城市的四面八方,却像事先排练过一样,内容出奇地一致。
矛头,直指昨天那笔天价罚款。
语气都很有礼貌,不骂人,不激动,就是刨根问底,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接电话的小科员已经快疯了,他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拼命地在本子上记录,脑门上全是汗。
陈建国铁青着脸,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
“怎么回事!谁让他们打进来的!”
他一把抢过科员手里的电话,吼道:“你谁啊?有事说事,没事别占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不疾不徐的男声传来:“我们只是关心一下李秀兰老人的罚款去向,这是市民的合法权利。陈科长,您这么激动,是心虚吗?”
“你放屁!”
陈建国把电话狠狠摔在桌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这些电话就像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精准、密集,打得他措手不及。
“都给我听着!”他对着办公室里一众手下咆哮,“统一口径!就说罚款已经按照程序上缴财务,正在等待入库!谁敢乱说一个字,给我滚蛋!”
他一边吼,一边让人去查这些电话的来源。
结果让他更加心惊肉跳。
所有号码,不是显示为空号,就是无法追踪的虚拟转接号。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市民投诉。
这是有预谋的攻击!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响了。
是局长办公室打来的。
陈建国的心咯噔一下,他强作镇定地接起电话。
“喂,局长。”
“陈建国!你他妈给我惹了什么好事!”局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纪委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问我们局是不是有个叫李秀兰的,被罚了五万块钱!你给我立刻滚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