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贬到尘埃里,只求一个“暂时活着”的机会。
赵珩盯着我,像在审视一件物品。那目光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温度。半晌,他猛地松开手。
我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好一张利嘴。”他转身,拿起桌上冰冷的合卺酒,一饮而尽,仿佛咽下的是无尽的怒火。“安惊鹊?名字倒是有几分意思。惊弓之鸟么?还是想惊动本王?”
他放下酒杯,背对着我,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记住你的话。你只是王府里的一个摆设。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院子里,敢踏出一步,敢多说一个字,敢耍半点心机——”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地狱传来,“本王会让你和你那个娘亲,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是。妾身谨记。”我低下头,声音恭顺无比。
他拂袖而去。喜房的门被重重摔上,隔绝了外面跪了一地的奴仆,也隔绝了我刚刚逃离的沈家牢笼。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一身刺目的红,还有那对燃烧过半的龙凤喜烛。烛泪堆积,像凝固的血。
我慢慢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脸,眉眼与沈佩瑶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清冷倔强。这是我,安惊鹊。一个被沈家利用、被王爷厌弃的替身。
我抬手,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
活下去。第一步,我做到了。
靖王府很大,但我的世界很小。
赵珩说到做到。我被安置在最偏僻的“听竹苑”,一应份例按最低等的侍妾供给。伺候的下人只有两个: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嬷嬷李妈,一个叫小桃的小丫头,眼神怯生生的,像是随时会受惊的兔子。
王府里的人,上到管事,下到洒扫婆子,都知道了我的“底细”。轻蔑、嘲讽、忽视,是常态。送来的饭菜常常是冷的、馊的。冬日炭火不足,夏日冰块全无。
我成了靖王府里一个透明又碍眼的存在。
赵珩再没出现过。仿佛那夜之后,我就成了被他遗忘在角落的尘埃。这正中我下怀。
但我没闲着。
从小在沈府,顶着“庶女”的名头,在沈佩瑶母女的眼皮底下讨生活,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第二件事就是……医术。为了照顾常年缠绵病榻的娘亲,我偷偷翻遍了沈府书库的医书药典,甚至省下月钱,托人从外面买些偏方杂书。
这听竹苑虽破败,院墙边却长了不少杂草。我认出其中几味,虽不起眼,却有用处。
我让李妈和小桃帮我收集。她们起初不解,但在我的坚持下,也默默做了。李妈早年似乎也懂些草药,偶尔会指点我一二。
日子清苦,心却慢慢定下来。没有沈家的打骂,没有嫡母的刻薄,也没有随时会被牺牲的恐惧。只要我足够安分,赵珩暂时不会动我。
我需要钱,需要信息,需要一点能握住的东西。
我拆了嫁妆里几件不太值钱的首饰,让小桃偷偷带出去典当。换来的钱,一部分托人捎给娘亲(沈家暂时不敢苛待她,毕竟还捏着我这个把柄),一部分,我让李妈帮忙,去买些便宜的药材种子。
听竹苑后面的荒地,被我一点点开垦出来。小桃起初只是看着,后来也笨拙地帮我拔草、翻土。李妈则坐在廊下,默默地缝补着什么,偶尔抬眼看我,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