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瑶发间的翡翠耳坠“叮当”坠地,裂成两半。一半映出曾明德袖中火折子狰狞的轮廓,另一半倒映着她金簪上磁石簪头幽幽的冷光。

“妹妹们想必也乏了,不如在这偏殿歇息一下,为兄去让下人给你们准备吃食。”江南的雨来得快过得也快,曾明德瞥过放晴的天空,假惺惺地让仆妇摆上蒲团,转身时嘴角挑起的冷笑显得无比阴狠。

待殿内只剩下姐妹二人,曾明德反手扣上铜锁,火折子舔舐窗纸的窸窣声混着殿外假山下曲水流觞的声音,像毒蛇游过枯草堆。

玉瑶扑到门边狠捶朱漆木,赤金护甲在门栓刮出刺耳鸣响:“兄长疯了!我们可是血亲!”

“省些力气。”婉仪拽住她后襟扯离门扉,浓烟已从雕花棂格渗入。玉瑶踉跄跌坐,袖口扫翻博山炉,香灰扑在脸上呛出泪来:“都怪你!非要查什么砒霜……”

火舌攀上房梁时,婉仪突然盯住玉瑶散乱的鬓发——那根缠丝金簪的磁石簪头隐约有磨损痕迹,似乎是自己生父以前常用的那支,此刻它正扯着灯台铁环嗡嗡震颤,像只嗅到血腥的活物。她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握着她手指触摸九窍锁模型:“九窍锁者,磁石为引,北斗为匙。”

她紧紧盯着壁画上北斗七星的图案,伸手在各个星位上一阵摸索轻按,果然发现了一道暗门。

“簪子给我!”婉仪扯落金簪的力道让玉瑶吃痛尖叫。簪尾金丝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旋入壁画上的星位,然而直到婉仪第三次将金簪插错星位,簪尖在摇光位划出道血痕时,这才惊觉父亲当年教的七星方位与现下壁画是镜像相反的。

婉仪在玉瑶噬人的目光中讪讪一笑,急忙调整正确的位置。浓烟中锁芯弹开的瞬间,地砖轰隆裂开暗门。玉瑶瞥见簪身刻着的”苏氏天工”印记——这是她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她扒着婉仪胳膊发抖:“你怎么会懂这些机关…………”

“这本就是我阿爹发明的东西…………”婉仪苦涩的话语中透着一丝骄傲。

“这是我从父亲藏宝阁翻出来的……他说这些破烂玩意早该熔了打首饰!”玉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破烂玩意”此刻正救她们性命。

暗道里腐气刺鼻,婉仪用簪尖挑开蛛网,火光映出壁上刻痕——正是父亲独创的苏氏计数符。玉瑶突然僵住:那些符文中夹杂着“癸巳年”“周氏”等字,与她偷看的生母遗书笔迹相同。

婉仪指尖抚过一道新鲜刮痕:“这是你生母用簪子刻的……她死前三天还在找证据。”

暗道尽头是一间密室,里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铁箱。箱盖被掀开的瞬间,玉瑶的翡翠耳坠映出账册猩红封皮。泛黄的账簿在风灯下显出血手印,记载着曾家私矿往各地走私雄黄的记录。《石门矿场私运录》下压着张药方——“周氏日饮雄黄参汤,加砒霜二钱”。婉仪突然咳嗽着笑起来:“二钱……阿爹当年说过,砒霜致死量正是二钱。”

玉瑶的指甲抠进账册皮革,在”曾远山印”的朱砂章上刮出裂痕。她忽然想起及笄那日,父亲将金簪插进她发髻时的笑:“瑶儿戴这苏家玩意,倒比婉仪更贵气。”

密室铁门突然“轰”的一声被从外撞开,火把照亮曾明德蟒袍上的莲花血印,那暗纹竟与账册封皮的火漆印完全重合:“妹妹们好手段,竟然从火场逃脱,能寻到这处,为兄不知是该恭喜你们的好运还是该感慨你们的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