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些被萧彻弃如敝履的、关于藩王动向、朝堂倾轧、甚至曹国公府某些隐秘勾当的边角信息,都化作我传递给萧珩的炭笔密信。萧珩的指令,也经由阿黄带回:联络何人,策反何营,何时何地可接应……一张无形的网,在萧彻的眼皮底下,借着我的“深情”与“便利”,悄然织就。

萧彻对我日渐倚重。我的“乖顺”、“痴情”、“不惜舍命”,让他相信他彻底驯服了这只金丝雀。他甚至允许我出入他那间布满机要的书房,替他整理不甚紧要的文书。

每一次替他整理书案,翻动那些堆积如山的密函、奏报,我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渴望——渴望找到那封能彻底钉死曹国公、为沈家昭雪的终极铁证!那封曹国公府管家亲自下令伪造我父通敌信的原始指令!

时间在焦灼的搜寻中流逝。直到麟德殿赐宴前夜。

书房烛火通明,萧彻还在与心腹密议明晚的“杯酒释兵权”和之后的雷霆行动。我借口更换茶水,静静地收拾着他桌案上堆积的废弃草稿和旧文书。手指快速地翻动,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张纸页。汗水浸湿了内衫。

突然,在一叠废弃奏折的夹层深处,我的指尖触到一张异常薄脆粗糙的棉纸!心跳骤然失序!我强压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它抽出。

昏黄的烛光下,那张泛黄发脆的棉纸上,蝇头小楷字迹清晰地记录着一个阴毒的计划:如何伪造沈大将军与北狄往来的书信,如何买通沈府管家盗取印信,如何将这些“铁证”呈递御前……右下角,赫然盖着一个模糊却依旧能分辨轮廓的私章印记——曹国公府管家曹福!

就是它!构陷沈家满门血泪的源头!是曹国公府亲手写下的罪证!

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眼眶,砸在那肮脏的纸页上。

喉咙像被烧红的烙铁堵住,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几乎要将我撕碎!我死死攥着那张薄脆的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不能哭出声!不能让他发觉!

就在情绪濒临崩溃的刹那,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我悚然一惊,如同惊弓之鸟,猛地转身,下意识地将那卷致命的证据死死按在心口,贴在冰冷的衣料上。

萧彻走了过来,大约是商议告一段落。他看着我,脸色有些疲惫,目光随意地扫过我脸上未及擦干的泪痕和我按在胸口的手。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随口问道,语气带着一丝惯常的、上位者的慵懒。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脸上却迅速堆砌起温婉又带着一丝委屈的笑容,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点哽咽,举起手中另一份无关紧要的、被茶水洇湿的旧邸报:“殿下……都怪阿微笨手笨脚,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污了您这份旧日的邸报……这是殿下前些日子还说要留存的……”泪水配合着话语,在眼眶里打转。

萧彻瞥了一眼那确实被水渍弄花的邸报,又看了看我泫然欲泣、自责不已的样子,眼底那一丝探究瞬间消散,反而浮现一丝不耐和淡淡的安抚:“一张旧报而已,值得哭?行了,让人清理便是。夜深了,你先下去歇着吧,养足精神准备明日。”他挥挥手,显然心思全在明晚的大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