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亲情,友情

初中的春灵苦恼地跟仲夏说:“妈妈我跑步.不及格,不知该怎么办。”

仲夏关切地问:“怎么才算及格?”

春灵回答:“800米,在4分30秒内跑完,也就是我们学校操场两圈。”

仲夏对距离没概念,决定晚上和春灵一起去跑跑看。

县委招待所离铁矿中学只有一里路,仲夏和春灵晚上步行前往。.操场静谧而美丽,圆形的跑道一.侧被高高的树木围着,像是一道巨大的绿色栅栏,另一侧敞开,连着学校的教室,像张开臂膀欢迎孩子们的样子。

明亮的月光洒在操场上,仲夏感概::“这地方真美,真静,静的能听见树林是虫子的低语。”

春灵说:“当然静了,谁晚上到这地方来干嘛?”

仲夏说:“我们俩先一起跑两圈,休息一下后。你自己跑,我给你记时。”

可没跑到两圈,春灵就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妈妈我实在跑不动,太累了!”

仲夏扶起她,温柔而坚定地说:“每次觉得跑不动的时候,再坚持跑一段,耐力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先练耐力,再慢慢提高速度。只要一点一点地超越自己,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及格不难。”

春灵撇嘴:“妈妈,说的轻巧,你自己试试。”

仲夏笑了:“我不是一真陪你跑吗?有位叫老子的人.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強。能够战胜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如果你克怕累的心,每次多坚持一点点,肯定能达到要求。”

后来,在仲夏的陪伴和鼓励下。春灵坚持锻炼,最终跑步成功达到标准。

1996年元月,厂里陆陆续续还在进人,职工不断增加,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变化。食堂取消了包月制,变为按餐付费。为了让处于长身体阶段的春灵吃得好,仲夏买了煤气灶和冰箱,开始自己做饭。

这段时间,厂里又进来了五位新职工,.两对夫妻和一个单身男人。因为三家都带有一个未满10的孩子,仲夏就把最后的三间房安排给这三个带孩子的家庭。其中,104房住进一个单身男人扬风,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龙龙。

杨风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走路时给人一种身形不正的感觉。他长着一张长脸,眼睛很大,但眼睛里透着一种幽暗的光芒。仲夏除工作所需外,会尽量避免与有家室的男人打交道。不过杨风的到来,也为他们在生活上相互帮助提供了便利条件。比如仲夏做了美味的红烧鱼,她会给龙龙送一份。对所有孩子好,是仲夏的天性,同情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是她骨子里的善良所致。

有一次仲夏家里出现了一只死老鼠,她去找杨风把死老鼠弄走。

虽然杨风话不多,但他在行为上具有很强的进攻性,这让仲夏有些惧怕他。有一回仲夏觉得应当和他坦诚地谈一谈。她主动邀约他,来到女儿学校的操场,只因仲夏觉得操场开阔、明亮,且安静又安全,也是她唯一在晚上去过的地方。

很巧,那晚依旧是月光皎洁。仲夏面对扬风说道:“我们之间不合适,其一,你比我小;其二,你带着孩子,我也带着孩子,这样的组合,家庭关系很难处理好。你知道吗?我是因为害怕你,才来跟你把话讲明白的。”

他说:“我也怕你,你总是给我一种敬而远之、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我不是说你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不行。谁都会不由自主地向美好的事物靠近,人也是如此。”

仲夏说:“尽量做个好人,是我的本性,可往往就是因为自己太好而受到伤害。”

仲夏觉得和对方谈清楚了,自己便能得到解脱,实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简单。虽说招待所住户无权干涉他人的私生活,但却有自己的看法。首先仲夏的女儿,就对扬风极为不满。

有一次仲夏肚子痛,去打了吊针,打针的小姑娘扎了两次都没扎准。打完后仲夏半个手都变得青紫色。晚上她心情极差,早早躺在床上看书。

仲夏办公室的同事,来给春灵上英语课。在上课停顿的间隙他对灵灵说:“你不该干涉你妈妈的生活。等你长大独立至少还需五年,那么漫长,我们都等不起,况且你妈妈,女人的花期是短暂的,凋谢期是漫长的。”

仲夏听到这话,眼角的泪水汩汩而下。她把书举得更高,想用书遮住眼睛。灵灵虽然没有对仲夏说什么,但她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仲夏认为作为母亲可以理解孩子,但却不能要求孩子理解自己,因为孩子还未走进成人的世界。

仲夏在1996年元月收到的两封信,一封来自父亲,一封来自挚友佟童,这两封信承载了深沉的亲情与真挚的友情,也激起了她对过往岁月的回忆和反思。

仲夏收到爸爸的信,里面夹着一篇短文《守望的心情》。仲夏知道,爸爸是借着作者的笔表达自己的感情。对于她这个女儿,父母总是个守望者,企盼者。

她想起有一年回老家过年,也许是因为路途的奔波,再加上从南方到家温度骤降,仲夏患了重感冒.,晚上咳嗽不止无法入睡。睡在另外一屋的爸爸,来敲响仲夏卧室的门喊道:“夏夏,你起来喝杯蜂蜜水,或许会好一点。”

仲夏从被被窝里.起来,一阵冷气袭来,她浑身一颤,赶忙把棉衣穿上。开门看见爸爸,身披一件棉袄,双手捧着杯子站在门口。

她立刻接过爸爸手里的杯子,当着爸爸面喝了一口说:“谢谢爸爸,天这么冷,你赶紧去睡,别把你再折腾感冒了。”

爸爸见仲夏喝了蜂蜜水,便放心的去睡了。

仲夏捧着热热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靠在床头,缓缓地.,一口一口地喝着爸爸为她冲的蜂密水,感觉一股暖流从口中流进胸腔,再蔓延到腹部,然后又润泽着全身。喝了爸爸送来的蜂蜜水,她真的也就停止了咳嗽,安静地睡了。

如今回想起来,觉得那杯水之所以那么神奇,是因为那杯水,不单纯是蜂蜜,还无私的爱与温暖。.

仲夏看爸爸信中那淡淡的,简单的几行文字,回想起生活中的往事,不知不觉的泪湿满襟。她认为真正能触动人心的,是毫无索取的关怀与爱,这种爱深植于亲情,也存在真挚的友情之中,让仲夏在外漂泊的日子里,心中充满温暖和支持。

佟童的信以直接而坦率的言辞,为仲夏敲响警钟。

佟童是仲夏原贸易公司的同事,过去她们来往频繁,且仲夏出来这几年,她们都一直保持着联系,也常有书信往来。她在信中写道:

“.仲夏你近来好吗?听到姚瑶谈了你的近况,我很担忧,担心你又象以前那样,对身边的这个鰥夫由同情而引发了“爱情”,你老是象圣母马丽亚一样,生了一颗救苦救难的善心,我不阻止你去同情爱恋任何人,我也不认为有什么坏处,可是你不能忘记自己。一个人在外闯荡,我希望你要找可以给自己的支撑点和帮手”。

“王,是个性格内向行动木讷的人,他的确是爱你,但是,这样的爱,是因为他在贫乏枯燥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感情上的渴求,他需要激情,也需要爱,一个人越是不善于表达,不善言辞,他的内心越是丰富,精神上要求越强烈,你的出现就像黑暗里的一盏明灯,给予他从未有过心灵上的震撼,一时间成了他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可是后来呢?……你不能总是这样,燃烧自己去照亮别人吧……”。

仲夏读完女友的信,心里是五味杂陈。她回想起佟童搬新家,仲夏带着女IL去她家贺喜的场景,她家的房子宽敞明亮,站在11楼可以俯瞰整个阳城的夜景。仲夏和女儿都是第一次上那么高的楼房,真是又兴奋,又为佟童高兴。

还有一次仲夏带着女儿灵灵,佟童带着女IL佳佳,姚瑶带着女IL聪聪。三家去踏青野炊。仲夏已经记不得中午野炊吃的什么,只是看到三个女友草坐在草地上,和三个妈妈带着三个孩子在河水玩耍的留影,就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那次只有佳佳的爸爸去了,他如同是服务者,那些留下的照片都是他给拍摄.的。

1993年5月17日,也就是仲夏准备离开阳城的前两天,佟童陪着仲夏去给她买了双鞋,佟童挽着仲夏胳膊说:“要出远门,得买一双好鞋”。

下午秋云和佟童都到仲夏上班的地方。仲夏看到秋云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却不言语。

仲夏问:“秋云怎么了,有啥心事,也不吭声.。

佟童说:“你要出远门了,她心里难过,今天上午在我办公室里哭的很伤心”。

说着说着,秋云又止不住的流眼泪。她一边擦泪一边问:“明天有没有车送你,明天我找个车送你”。

仲夏说:“别,我最怕人送,受不了离别情。”说着仲夏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说:“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喉咙象阻住了什么似的,无法说出。”

仲夏站起拿了手巾,秋云擦了擦脸,轻轻地说:“我走了,明天再来。”

佟童说:“秋云真把你当主心骨,你离开了她受不了了。昨天因为刘强说秋云太听你的话了,他们俩还为此争了起来。”

仲夏说:“我并没有为秋云做什么,只是她前几天因为刘強对女儿好而生气。我说: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爱的男人能嫁吗?你生气完全是嫉妒心,可是你要知道,嫉妒的火只烧自己不烧别人”。

停了一会儿仲夏又问佟童:“我这话并没有破坏她们关系,她们俩为什么会因为秋云听我的话而生气呢?

佟童说:“你别多想,两个人的关系外人是弄不清的。”

佟童拿出四百块钱说:“你要远行了,我略衷心意,我知道钱不多,而且你也不在乎钱,但是我希望你收下”。

仲夏说,“我不能收,因为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

但是佟童却说:“你马上就要一切全无,但我比你强,起码温饱没有问题”。

仲夏收了秋云送的钱和笔,也收下佟童送的笔记本和钱。也收下她们的关爱和牵挂。两年过去了如果不是因为爱,因为友情,怎会掏心掏肺的写这样的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