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愿她骂他,怨他,怪他缺席了那么多本该共同度过的时光。
潮水越退越远,大片的海滩裸露出来,留下蜿蜒的水痕和贝壳。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染成绚烂的金红色,云朵如同燃烧的火焰。
“景深,”林晚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融进海风里,“再给我说一次…就一次…说给现在的我听…”
陆景深心如刀绞,他跪倒在轮椅边,双手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向她。夕阳的余晖在她苍白的面容上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她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狼狈和绝望,也映着身后那片永恒而残酷的大海。
他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喉咙里的剧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对着她,对着这片吞噬了落日的大海,对着悄然升起的星辰起誓:
“我陆景深,此生只爱林晚一人。山河作证,大海为凭,就算海枯石烂,此情…不移。”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在他掌心蜷缩了一下,像是最后的回应。然后,那一点点微弱的力道消失了,彻底地松开了。
她靠在轮椅里,头微微偏向大海的方向,眼睛轻轻阖上,嘴角似乎还带着那一丝极淡、极疲惫的弧度。
夕阳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天空迅速暗沉下来,星辰渐次浮现,冰冷而遥远。
海风依旧吹着,涛声永恒地轰鸣,一遍,又一遍。
陆景深跪在轮椅边,紧紧握着那只再无回应的手,脸颊贴着她冰凉的手背,面对着那片承诺了“不枯不烂”的永恒大海,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海未枯,石未烂。
而他们的爱情,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终究先一步走到了尽头。
林晚的葬礼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举行。
墓园面朝大海,是她生前偶然提起喜欢的地方。来的人不多,几个至亲好友,以及医院里几位与陆景深相熟的老同事。气氛压抑而悲伤。
陆景深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人群最前面,身形挺拔却僵硬。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罩着一张严实的面具,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赤红、干涩,泄露出一丝底下翻涌的滔天痛苦。
他听着牧师念着悼词,听着亲友低低的啜泣,听着海风卷着细雨吹过松柏的声音,感觉一切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直到仪式结束,人们陆续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着“节哀”、“保重身体”,然后默默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座崭新的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生卒年月,还有一行小字——
“山河作证,大海为凭。”
是他坚持要刻上去的。刻碑的人委婉提醒,通常夫妻合葬才会这样刻,暗示另一方也已故去。他沉默着,没有解释,只是重复:“就刻这个。”
现在,他看着那八个字,感觉每一个笔画都像刻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
雨丝细密地落在他头发上、肩膀上,他却毫无知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次又一次,他像是没听见。医院打来的,他知道。有排期的手术,有危重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