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头发流进脖子里,激得我一个哆嗦。
“滚 蛋!”我骂了一句,却没有真的生气。我甩了甩头,水珠四溅,然后重新抱起那把二手芬达,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一段华丽又滚烫的solo从音箱里倾泻而出,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烦躁都点燃。
陈东兴奋地怪叫一声,抓起麦克风,嘶吼着我写下的歌词:
“我们是生于阴沟的野草,
却妄想点燃白日的焰火!
让这平庸的世界燃烧,
让所有的规则都化为粉末!”
许念在一旁,看着我们两个疯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她的手指在四根粗壮的贝斯弦上稳定地跳动着,构建出我们所有狂妄的基石。
一曲终了,我们三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牛逼!”陈东一拳捶在我的胸口,“源,你就是个天才!这首《焰火》,绝对能炸翻所有音乐节!”
我被他捶得一阵咳嗽,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那必须的。”我从地上摸起一支被压扁的烟,点上,深吸一口,然后把烟递给陈 东。
他接过去,也吸了一口,然后很自然地,递给了旁边的许念。
许念摆了摆手,从她的帆布包里,拿出三个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
“先吃东西,”她说,“我妈今天不在家,我偷偷从冰箱里拿的。”
我和陈东立刻像两只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
里面夹着火腿,鸡蛋,还有我们三个遥不可及的,关于未来的梦。
那时候的日子,很穷,但很快乐。
我们一起凑钱买二手效果器,一起为了一个和弦的编排吵得面红耳赤,一起在深夜的地下通道里卖唱,把一天赚来的几十块钱,全部换成啤酒和烤串。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一家小酒吧演出,因为唱得太燥,掀翻了客人两张桌子,被五大三粗的老板带着两个保安,像拎小鸡一样扔了出来。
我们三个人摔在肮脏的后巷里,乐器摔了一地。
陈东的嘴角被打破了,我的胳 膊也擦破了皮。
我们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先是沉默,然后,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最后,我们三个人,都躺在地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真他 妈的 爽!”陈东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对着灰蒙蒙的天空,竖起了中指。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家。
我们爬上了城市里最高的一栋烂尾楼的天台。
我们坐在天台的边缘,脚下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我们喝着最便宜的啤酒,聊着最遥远的梦想。
“等我们火了,”陈东喝得满脸通红,他站起来,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我要买一栋最大的别墅,带游泳池的那种!我要开最骚的跑车,兰博基尼,法拉利,换着开!”
“我要开一家自己的琴行,”我靠在栏杆上,弹着不存在的吉他,“里面摆满全世界最好的吉他,谁想弹,就让他弹,不收钱。”
我们都看向许念。
她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幅画。
“我?”她想了想,轻声说,“我想开一家花店。每天修修剪剪,闻闻花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