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的书房里,他正对着一幅画作凝神。见婉清进来,头也未抬,只习惯性地吩咐:“磨墨。今日要作几幅诗笺赠人。”
婉清垂下眼睫,应了声“是”,上前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她动作依旧娴雅,心思却已百转千回。
李煜,李家。她前世的付出与真心,不过是一场笑话。这一世,恩情已还,债,该讨了。
她需要钱,需要人脉,需要离开李家后也能安身立命、甚至反击的资本。她想起前世偶然听李煜与人交谈,提及城西老巷的孤寡老人王婆,迫于生计,欲低价急售一套祖传的紫砂陶具。李煜当时并未在意,但婉清记得,不久后一位致仕还乡的老翰林遍寻此类古陶,最终以百金购得,此事还在江宁府传为谈资。
“公子,”婉清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怯怯的试探,“昨日听厨娘说起,城西王婆家似乎遇到些难处……”
李煜挥毫泼墨,不甚在意:“市井琐事,何须入耳。”
婉清低下头,掩去眸中精光:“是奴婢多嘴了。”心中已定下计划。
午后,她寻了个借口告假出府,用自己这些年微薄积蓄的大部分,赶在李煜提及的那位老翰林派人前去之前,顺利从王婆手中买下了那套陶具。她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将其妥善藏好,等待最佳时机。
同时,她开始更加留意李煜与他人的谈话,从中筛选那些曾被他们忽略、却蕴含机遇或风险的信息。她凭借前世记忆,知道哪些商人即将发迹,哪些项目看似稳妥实则巨坑。她甚至利用伴读的身份,在李煜会客时,“无意间”听到一些关键消息,默默记下。
李煜偶尔会觉得婉清有些不同。似乎更安静了些,眼神也更沉静,有时他甚至觉得她那低垂的眼帘下,藏着令他看不透的东西。但他忙于学业和即将到来的科举,更忙于与苏玉娇诗词唱和,并未深想。只觉得她伺候得依旧周到,甚至更为妥帖,让他愈发省心。
婉清则利用这份“省心”,暗中编织着自己的网。
数月后,婉清觉得时机渐熟。
她通过王婆那套陶具结识了那位老翰林的家仆,又凭借巧手做了几样别致的点心送上,一来二去,竟得了老翰林夫人几分青眼。她并未提出任何要求,只偶尔去请安,听老夫人说说往事,聊聊江宁旧闻。
一日,李父满面春风地回府,言谈间提及一桩稳赚不赔的大生意——与漕帮合作,承运一批江南丝绸北上。李煜听了也颇为意动,认为这是扩展家业的好机会。
唯有婉清知道,这批货根本到不了北方。漕帮内部倾轧,负责此事的香主早已卷了定金潜逃,货船行至中途便会因“意外”沉没,李家投入的巨款将血本无归。此事沉重打击了李家,也为后来苏家趁机介入、拿捏李家埋下了伏笔。
前世,她忧心忡忡却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家陷入困境。这一世……
婉清在李煜书房伺候时,状似无意地轻叹:“公子,奴婢今日去给翰林夫人送点心,听府上一位采办大哥愁眉不展,说他们家老爷原本也想做漕运上的生意,却因听闻些不好的风声,临时撤了资,还庆幸躲过一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