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裁缝?死了?哦,真是…意外。”
李太太撇撇嘴,示意牌友稍等,扭着腰肢走到客厅,“她手艺是不错,但脾气也大得很。前阵子我让我先生从苏杭带回来一块上好的红色绸缎,让她给我做一件滚边旗袍,她非说我的料子太滑软,不好塑形,推荐另一种稍次但更挺括的料子,哼,我看她就是自己没有好料子,嫉妒!结果做出来我嫌腰身收得不好,显胖,说了她几句,她倒跟我争辩起来,说什么我不懂裁剪,不改!气得我差点把衣服扔她脸上!最后还是我加了钱,她才勉强给放了放腰线。”
她语速很快,充满了抱怨和对林婉君手艺的微妙贬低。
当问及案发当晚行踪,李太太明显紧张起来,眼神闪烁,支吾着说自己在朋友家打麻将,但从傍晚打到深夜。
老刘追问具体是哪位朋友、能否提供联系方式核实一下时,她提供的牌友名字和具体时间前后矛盾,一会儿说在张太太家,一会儿又说好像是在王夫人那里,时间也从“七八点开始”变成了“可能九十点才凑齐人”。
更重要的是,她姓李,而且她定制的正是红色旗袍。
民警在她家衣橱里确实找到了那件引发争执的红色旗袍,做工精美,腰线处的修改痕迹仔细看能看出些许不协调。
“穿旗袍的女人…”
严嶙在临时征用的派出所办公室里,听着老刘和孙砚青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线索似乎开始交织,但又充满了矛盾点。
张翠兰:接触过死者,有潜在竞争关系,并且似乎也在绣类似鸳鸯的图案(动机可能是嫉妒手艺?),但她否认穿旗袍,且表现相对镇定。
小学徒小芸:有被批评的潜在动机,熟悉店铺和操作,但表现柔弱、恐惧,不似能下狠手之人,且不具备打复杂布结的能力。
李太太:有直接冲突和口角,姓李,定制红色旗袍,且案发当晚行踪可疑,无法自圆其说。那块写着“李”字的碎布,似乎直指她。
但严嶙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块碎布…太刻意了。
像是被人故意塞在压脚下。
而且那个模糊的“李”字,绣得歪歪扭扭,针脚粗糙,不像是一件高级定制衣服上该有的标记,更不像林婉君或者张翠兰这种熟练裁缝的手艺,反而像是匆忙中绣上或者是从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比如工作服、工具袋)撕下来的。
还有门上的那个结。
严嶙让老刘特意去请教了街上另一位老裁缝,确认双环结虽然是传统结,但每个裁缝打的时候都有自己细微的习惯和肌肉记忆。
林婉君打的结,两个环非常对称、饱满,收尾的线头会巧妙地藏在第二个环的下面,几乎看不见,非常整洁。
而门上的那个,收尾线头露出了一小截,且第一个环比第二个环稍大、略松。
这不是林婉君自己打的结。
是模仿。
凶手不仅熟悉裁缝的工艺,还仔细观察过林婉君的习惯,并且故意没有完全模仿到位——或者说,想模仿,但某些细微之处无法完全复制,或者…故意留下差异?
为什么?
如果是伪装自杀,现场的搏斗痕迹和颈部勒痕又根本说不通。
如果是制造密室,这个结的细微差别在初步检查时极易被忽略,若非严嶙格外仔细和老裁缝的点拨,几乎就认定为是死者自己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