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我身上戳了戳。
“筋脉尽断，丹田破碎……嘿，下手够狠的啊。这是刨了人家祖坟了？”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老头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神不错，还像头小狼崽子。罢了罢了，算你命不该绝，遇上了我这收破烂的。”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捏开我的嘴就塞了进去。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涌入我近乎死寂的身体。虽然依旧无法调动半分灵力，但至少，我有了活下去的气力。
他就这样把我拖回了他家。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谷里的小院，几间茅草屋，一片药田，一条小溪。与苍天剑海的仙宫琼楼相比，这里简陋得可怜。
可就是在这里，我活了下来。
老头子叫方回，是个金丹期的小修士，靠着在这深山里采药为生。他说捡到我的时候，看我穿得还行，本想扒下来换几个钱，但看我还有口气，就发了善心。
我没告诉他我的名字，我的过去。在这世上，萧辰已经死了。
方老头也不问。他每天给我喂药，用自己微薄的灵力为我梳理那些破碎的经脉。他的灵力很驳杂，每次为我疗伤，他自己都会累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老头，别白费力气了。”我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我这身子，神仙也救不回来。”
方老头正用一个缺了口的茶碗喝水，闻言吹了吹胡子：“神仙救不回来，我老头子试试。你这娃娃，年纪轻轻，怎么一点心气儿都没了？不就是修为没了吗？命还在，叨逼叨什么。”
他那个缺了口的茶碗，似乎永远也洗不干净，茶渍厚得能刮下来一层。可他每次喝水，都喝得特别香甜。
为了给我找一味叫“龙血藤”的药草，他独自进了妖兽出没的万兽山脉，半个月后才回来。回来时，他浑身是伤，左臂被妖兽撕下了一大块肉，深可见骨。但他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株通体赤红的藤蔓。
他看到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嘿，值了。你这身子骨，有救了。”
我看着他为了给我疗伤，境界从金丹中期一路跌到了初期，原本就不多的寿元，更是所剩无几。
我问他：“为什么？”
他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我以前也有个徒弟，跟你差不多大，天赋也好。后来……没了。看到你，就想起了他。”
那天晚上，我对着月亮，第一次在这个小院里，跪了下去。
“师父。”
方老头愣了一下，随即拿起烟杆敲了敲我的头：“痴儿，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我一个糟老头子干什么。”
他扶我起来，浊黄的眼眶里，有些湿润。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那个死去的剑仙萧辰。
我是方回的徒弟。
03
没有修为的日子，很平静。
师父教我辨认草药，教我如何耕种，如何生活。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五谷是这样长出来的，原来没有灵力，单靠双手，也能养活自己。
我内心的仇恨和戾气，在这一日日的平淡中，被慢慢磨平。
我不再去想那穿心的一掌，不再去想那绝情的背叛。我只想守着这个给了我新生的小院，守着这个给了我温暖的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