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钝重的痛楚终于迟缓地碾过心脏,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残忍。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嚎啕大哭,他只是站在那里,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连流泪的本能都丧失了。
心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他不在了。
那个笑起来眼角弯弯、喜欢在琴谱边角写写画画、身上总带着淡淡药味和柑橘香的周予安,不在了。
沈译把周予安的骨灰盒带回了他们租住的公寓。
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米色的懒人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散落着几本翻旧了的乐谱和医学杂志,阳台上的绿萝有些蔫了,但依旧顽强地绿着。甚至厨房的锅里,还留着那天他没做完的、已经变质发霉的鱼汤。
仿佛他只是临时出门,去楼下取个快递,或者去琴房教完最后一节课,很快就会用钥匙打开门,笑着说一句“我回来了”。
沈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他最后一次出门的情景。周予安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却还坚持自己走到门口。他换鞋时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沈译立刻伸手扶住他,触手之处是硌人的骨头。
“等我回来。”周予安仰起脸,对他笑了笑,那双总是盛着细碎光芒的眼睛里,努力地想藏起一丝恐惧,却被沈译看得清清楚楚。他凑近,微凉的嘴唇轻轻碰了碰沈译的额头,“很快。”
那是一个带着药味和诀别意味的吻。
沈译当时心口猛地一揪,却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揉了揉他的头发:“嗯,我等你。给你做鱼汤。”
现在,鱼汤馊了,他等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沈译开始整理周予安的遗物。他动作很慢,每拿起一件东西,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大多是素色的毛衣和衬衫,整齐地挂着。沈译的手指一件件抚过,最后停留在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上。这是去年冬天,他硬拉着怕冷的周予安去买的。周予安嫌黑色沉闷,沈译却觉得他穿着好看,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像冰雪雕成的人。
他最终拗不过沈译,买下了,却很少穿。
沈译把毛衣拿出来,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上面只有樟脑丸的味道,周予安的气息早已消散殆尽。
书桌的抽屉上了锁。沈译想了想,从周予安常背的挎包内侧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钥匙——那是他有一次忘了带钥匙,周予安怕他再被关在外面,硬塞给他的。
“这里也是你的家,”当时周予安把钥匙放在他手心,眼神温柔而坚定,“所有的门你都应该能打开。”
沈译颤抖着手,打开了抽屉。
里面很整齐。一叠厚厚的琴谱,一些获奖证书,几本日记,还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沈译先翻开了日记本。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三年前,那时他们刚认识不久。周予安的字迹清秀工整,记录的大多是日常琐事和音乐灵感。
“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在图书馆,阳光正好落在他看的医学专著上,他皱着眉,好像遇到了世纪难题。手指很好看,适合弹钢琴……或者拿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