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泽在青陵时,还有几分文人风骨,瞧着也是块可造之材。哪成想一进京,就被富贵迷了心窍,做下这背信弃义的勾当。”
“若不是他娶的是我亲孙女,我早惩治他了。如今瑞和自己主动请旨和离,倒也了了我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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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和公主和离后依旧是天潢贵胄,可我的名誉却大受损伤。
那几日,虽无人敢当面嘲笑,但背后总有人议论,说“我此后难入高门”。
义母在宫中安有眼线,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恰逢我父亲回京叙职,她便让我回府小住。
说是让我与父亲共享天伦之乐。
我记事后仅见过父亲一次,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
此番见面,开口说话时竟全然生分。
他问一句,我答一句,措辞客气得像朝臣间的应酬,半句多余的话也无。
继母笑道:“你们父女难得见面,怎么这般客套,快快收起官话,我听着别扭。”
卫燕庭也轻笑道:“姐夫刚面圣述职,这几日不是在接受廷议考核,就是在商议边疆的相关事务。等他稍得空闲,再与思衡好好续续父女情吧……”
等父亲和继母离开后,我长舒了一口气。
卫燕庭走到立柱后,抱起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童。
她是我最小的妹妹。
我对这群弟妹并无感情,他们与我也不亲近。
“思思,你又来偷听大人说话,要是被你娘发现了,定要罚你抄书。”
六岁的孩子奶声奶气道:“舅舅别告诉娘亲……思婉姐姐说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我就溜来前院,帮她看一眼父亲是什么模样。”
我迟疑道:“思婉今年十四了,怎么会不记得父亲的模样。”
卫燕庭脸色微变,放下思思,拍拍她的小屁股。
“快回后院,你娘一会要回来了。”
思思像个小兔子般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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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的身影消失后,卫燕庭才黯然道:“姐夫镇守边疆,三五年才得回京一次。可他每次回来,只愿见儿子,却极少与女儿碰面。姐姐说,他这是心中有愧。”
“此事也是近日我才知道的,原来你母亲曾是圣母皇太后的贴身侍女。她与姐夫在青陵城相识时,姐夫还只是个微末武将。”
“为了帮他谋仕途,你母亲一直随侍在圣母皇太后身边。后来圣母皇太后病重,你母亲当时已身怀六甲,却仍不顾自身,日夜榻前服侍。”
“……可惜她刚生下你,便撒手人寰了。”
“圣母皇太后感念她的忠诚,又兼长日空虚,便向姐夫讨要了你抚养。而姐夫呢,总觉得是你母亲的性命和你换来了他如今的显赫。”
“所以他从不肯亲近自己的女儿,大约是见了她们,便会触景生情,想起那些往事吧。”
听完这番话,我心中五味杂陈。
从前总觉得妹妹们在京城安享荣华,唯有我被父亲抛弃。
如今才知晓,她们纵然身处繁华地,竟也和我一样,得不到父亲的疼爱。
……原来我们都是被父亲抛弃的女儿。
刹那间,我倒生出些同命相怜的滋味了。
晚上,我备下酒菜,请父亲至后园的观荷亭赏月。
我连敬了父亲三杯烈酒。
他原本紧绷的脸,渐渐松动了些。
沉默片刻,他轻声感慨:“你笑起来,和你母亲有三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