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真的对她充满了无法洗刷的恶意。
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知宁若有所感地望向巷口。阳光诡异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故障的屏幕。紧接着，身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她转过头，泪眼朦胧中，她看见「知宁」同样校服凌乱，发丝沾着泪水贴在脸颊，同样蜷缩着，倚靠在冰冷的墙上。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看着「知宁」脸上的泪水，知宁感到心如刀割，仿佛那些泪是滴在自己的心上。
两只同样沾着灰尘的手，在空中同时顿住，随即，它们同时向前，小心翼翼地抚上对方的脸颊，用指尖拭去泪水。
指尖碰到脸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从触碰点蔓延开来，直达心底。
“我们是完全一样的，对吧？”知宁轻声问道。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知宁」回答。
“我好心疼……”知宁的泪水再次涌出，“心疼你也要经历我所有的痛苦。”
“但我爱你，”「知宁」注视着她，目光深邃，“爱你在经历了这些恶意之后，依然努力生长的样子。”
巷口那缕迟迟未肯眷顾她们的夕阳，终于突破了高墙的阻隔，一道纤细却无比温暖的光束斜斜地照射进来，恰好将两人相偎依的身影笼罩其中。
「知宁」的身影开始渐渐变得透明。
知宁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逐渐消散的光影，只触碰到一片空气。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那即将完全消散的身影回以最后一个温柔至极的眼神，轻柔得如同叹息的声音随风飘入她的耳畔：
“只要你在，我就一直在。”
4
初中的这次遭遇并未击垮知宁。
那天，在「知宁」消散后，知宁在巷子里坐了许久，直到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
她整理好被扯乱的衣服，用手背擦干脸上未干的泪痕，深吸一口气，走出巷口，向一位面容和善的阿姨求助，用平静得近乎麻木的语气请她帮忙联系了妈妈。
妈妈赶来时，脸色煞白，一把将知宁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知宁没有挣扎，只是把布满泪痕的脸深深埋进母亲温暖的颈窝，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
后续的流程机械而冰冷。
做笔录时，她声音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X 国法律严苛，那三个混混很快落网。主犯被判处死刑，从犯获无期徒刑。
消息传来时，知宁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笔尖顿了顿，然后继续流畅地书写下去。她清楚地知道，错的是施暴者，该背负谩骂、一生活在阴影里的也是他们，而不是她。
这件事对知宁有影响，但没有影响她很久。
往后的日子里，她恢复如常，依旧与朋友谈笑，认真听讲，只是偶尔，在洗手间冰冷的镜前，她会停下动作，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镜面里那双熟悉的眼睛，怔怔出神，仿佛想透过瞳孔，看向某个人。
父母疼爱知宁，见她被升学压力折磨得日渐消瘦，便在高三寒假时，精心策划了一场前往 Z 国的旅行。
出发那天，知宁穿着一件柔软的浅色毛衣，安静地看着父母忙碌地托运行李。手机屏幕亮起，是好友发来的祝福短信，她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切都很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