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诶,臣在。”沈晏应得从善如流,甚至还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仿佛不是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闲聊。
“三年不见,陛下风采依旧,就是这记性好像差了点,还得罪臣自报家门。”
她语气里的戏谑和轻松,与周围惨烈的环境、与萧景玄铁青的脸色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你没死?”萧景玄的声音更冷,目光如刀,试图将她剥开看透。
“托陛下的福,”沈晏抬手,用染血的手背随意抹了一下溅到脸颊的血点,动作间镣铐留下的旧伤疤若隐若现,“那杯酒劲儿挺大,睡久了点,差点就真醒不过来了。”
轻描淡写,却听得人脊背发寒。
萧景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是如何逃出生天,这三年又是如何蛰伏壮大。
他被骗了,被天下人骗了,或许……也被自己那瞬间的……骗了。
“你今日前来,意欲何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帝王的威仪重新一点点凝聚,尽管内心早已天翻地覆。
救驾之功?他根本不信她会有这般好心。
沈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伤痕累累、却因她出现而燃起希望的士兵,最终重新落回萧景玄脸上。
“陛下这话说的,可就伤人心了。”她叹了口气,像是很失望,“臣当然是来救驾的。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大周的皇帝,被一群蛮子围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吧?那多丢人。”
她顿了顿,银枪抬起,随意地指了指远处还在零星抵抗和逃窜的蛮族溃兵:“瞧,十万敌军,阵型已破,主力溃散。这份救驾的功劳,陛下觉得,值个什么价?”
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算计,直直地盯着他。
“皇后?”萧景玄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两个字,荒谬感和滔天怒意交织,“沈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是戴罪之身!”
“罪?”沈晏挑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陛下,三年前那场戏,您演得痛快,臣配合得也辛苦。兵符您拿了,沈家您也保了,如今臣九死一生从地狱爬回来,又替您解了这亡国灭种之危,天大的罪过,也该将功折罪了吧?”
她策马,缓缓上前一步,逼近萧景玄,无视那些瞬间指向她的锋利枪尖,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还是说,陛下觉得,臣这三年在北境拉扯起的这点家当,不够资格跟您谈条件?或者……陛下想试试,没了臣,您和您剩下这些残兵,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落雁谷,能不能挡得住蛮族下一波反扑?”
话语轻柔,却字字如刀,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萧景玄瞳孔骤缩。
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熟悉又陌生。她不再是那个在天牢里叩首献出兵符、引颈就戮的臣子,而是成了一个手握强兵、睥睨天下、甚至敢威胁帝王的……枭雄。
而且,她威胁得精准无比。
他环顾四周,他的军队伤亡惨重,筋疲力尽。
而沈晏带来的这支玄甲骑兵,人数虽不多,却杀气腾腾,装备精良,显然是以一当百的锐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