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凑过去,压低声音:“我昨天还看见她坐一辆黑色轿车回来,开车的男的不是老杨,看着挺有钱的。”
“老杨也太惨了吧。”
另一个同事叹了口气。
“老婆在外头这样,他还守着餐馆,天天杀狗卖肉,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我没凑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楼下的老杨。
他正蹲在门口喂阿黄,手里拿着个馒头,一点点掰给它吃。
“陈默,你怎么不说话?”
小张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天天跟老杨打交道,没听到啥消息吗?”
我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回楼下。
老杨已经站起来,往厨房走,阿黄跟着他,却在厨房门口停住了。
无论老杨怎么叫,都不肯再往前一步。
老杨没再管它,自己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剁狗肉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突然想起早上在河边,老杨给阿黄喂火腿肠时的样子。
他明明养了条狗,却能面不改色地剁狗肉;他明明知道李梅在外头的事,却还在店里累死累活;他明明活得这么难,却连一句抱怨都很少说。
也许人都是这样。
一边抱着温柔,一边握着残忍;一边忍着痛苦,一边装作平静。
就像这栋板房,一边是我们上班的办公室,亮着灯,聊着天;一边是餐馆的厨房,淌着血,剁着肉。
隔着一层铁皮,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傍晚下班时,我看见老杨还在厨房忙碌。
这栋板房里,好像每个人都在忍着什么。
老杨忍着李梅的背叛,阿黄忍着厨房的血腥,我忍着心里的疑惑。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爆发的情绪,会不会有一天会突然涌上来,把所有人都淹没?
周三的夜晚比往常更凉。
我对着电脑改方案,屏幕光映在玻璃上,能看见楼下餐馆的灯还亮着。
老杨应该还在收拾厨房,每天这个点,他总要把案板擦得发亮,连剁肉的刀都要仔细磨一遍。
快九点时,楼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玻璃碎了。
我惊了一跳,赶紧走到窗边往下看。
李梅站在餐馆门口,手里攥着个行李箱拉杆,红色的行李箱在昏黄路灯下格外扎眼。
老杨从店里冲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
“离婚!”
“我跟王哥说了,明天就去民政局,这日子我过够了!”
她用力甩老杨的手,行李箱滑轮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看看你这破店,这破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了!”
老杨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惨白,手抓得更紧了,指节几乎嵌进李梅的胳膊里:“离婚?你花我的钱,跟他鬼混,现在说离婚就离婚?”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为了这个家,天天杀狗、炖肉,累得像条狗,你倒好,在外头跟别的男人逍遥快活!”
“你少跟我提这些!”
李梅的指甲狠狠掐在老杨手背上。
“要不是你没本事,我用得着跟别人吗?王哥比你有钱,比你疼我,跟他在一起,我才像个人!”
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甩在老杨脸上。
“离婚协议书我写好了,你签不签都一样,我已经找律师了!”
纸张落在地上,被风吹得翻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