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脚步声听得特别清楚。
走到拐角,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跪在我面前。
是禁军副统领,赵莽。我的人。
“太后,”他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谢相府邸,后门出入频繁,多是旧部。礼部王尚书、吏部张侍郎今夜皆密会于谢府。还有……太医署院正下午去给太子请过平安脉,停留了半个时辰。”
我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赵莽跟上一步,依旧低着头:“可要……属下做些什么?”
“不用。”我说,“盯着就行。”
“但……”
我停下脚步,侧头看他:“赵莽。”
“属下在。”
“你说,狗为什么敢咬人?”
他愣住:“……因为……牙痒?”
“因为觉得,”我继续往前走,声音散在风里,“主人手里的棍子,不够硬。”
夜里,我又梦见先帝。
他躺在龙床上,脸色灰败,抓着我的手,嘴唇哆嗦:“昭宁……护好……潇儿……守住……江……”
话没说完,手就垂了下去。
我猛地惊醒,心口那印记又在发烫。
窗外月色惨白,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拉出格子的影子。
冷得很。
我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喝下去,从喉咙凉到胃里。
案上还堆着没批完的奏折。最上面一本,是谢云辞上的,洋洋洒洒几千字,核心就一句:请太后还政于太子,退居深宫,颐养天年。
我拿起朱笔,在那奏折上,缓缓画了一个叉。
墨迹鲜红,像血。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进。”
我的心腹宫女锦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眼睛红红的。
“太后,该用药了。太医说您忧思过度,气血两亏……”
我接过药碗,闻了闻,苦得呛鼻子。
“谁煎的?”
“太医院送来的,说是院正大人亲自……”
我抬手,把一整碗药,慢慢倒进了窗边的盆栽里。
滋滋轻响。
锦绣吓了一跳,脸白了:“太后!这……”
那株名贵的兰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我看着那死掉的兰花,笑了笑。
“挺好,”我说,“这宫里,总算有点东西,比我先死了。”
锦绣噗通跪下,浑身发抖:“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这就去……”
“起来。”我扶起她,擦掉她的眼泪,“慌什么。去,重新熬一碗,你自己亲手熬,别经任何人的手。”
她哽咽着点头,端着空碗慌慌张张跑了。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心口的印记烫得厉害。
外头起了风,吹得窗户纸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道诡异的凤形烙印。
金光微闪。
那个古老的女声似乎又响了一下,很轻,像叹息。
我攥紧手心,指甲掐进肉里。
疼。
但这点疼,算什么。
2 灵堂夺权
灵堂里那股子血腥混着蜡油的味道,呛得人脑仁疼。白幡挂得满屋子都是,风一吹,哗啦啦响,跟鬼拍手似的。
吴潇才七岁,整个人缩在我怀里,抖得跟秋风里的叶子似的,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身凤袍。
“母后……父皇走了……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