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
唯一的光亮的是手机屏幕。
汪致成说，
“记得把电饭煲洗了，琳琳晚上还要喝鸡汤。”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向着我说过一句话。
第三章
我今年六十八岁，和汪致成结婚四十年。
他是所有人眼里的顾家好男人。
长相俊逸，性格温厚，工作稳定，甚至就连他的父母，都待我如亲生。
可是在江琳琳来之前，我从不知道，汪致成还会做饭。
他会给她熬浓浓的鸡汤，软烂的海鲜粥。
甚至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还会亲手洗她的贴身衣物。
六十几岁的人，为了她从头开始学针灸，在自己的身上找穴位。
他给我的爱，是随手施舍的、无差别的温柔。
可给江琳琳的，却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和江琳琳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笑得看不见眼睛，就像是当年青葱的少年。
她在闹，他在笑。
不像面对我，他总是淡淡的。
喜怒哀乐，都像是隔了一层薄膜。
这层薄膜，我花了四十年都戳不破。
她一来，就自动脱落。
电饭煲到最后也没洗，但江琳琳还是喝上了鸡汤。
他皱眉看着肮脏的电饭煲，转头顶着寒风跑出去，借了楼下小饭店的厨房。
端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汪致成今天没有和我睡在一起。
他抱着被子去守着江琳琳。
折腾了一夜，凌晨才睡下。
而我一夜好眠。
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一个人出了门，直到午饭时间才回来。
汪致成忙得焦头烂额，江琳琳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
“你去哪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琳琳今天要去医院复诊，你忘了吗？”
我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那你陪她去啊，病的人又不是我。”
汪致成说不出话了。
江琳琳的病情，最熟悉的人是我。
以往的每一次，都是我替江琳琳回答医生的问题。
他欲言又止，拉着她走了。
江琳琳不喜欢我。
当着我的面，她会牵着小雨的手，笑吟吟地问：“小雨，你更喜欢奶奶还是琳琳奶奶呀？”
小雨嘴里吃着她给的糖，看也不看我一眼，扑进她怀里。
“我喜欢琳琳奶奶！”
江琳琳故作惊讶，嘲讽地看着我。
“玉姐，小孩子是无心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汪致成知道了，也不过是训斥孩子两句。
毕竟江琳琳病了。
一个病人、一个要死的人，这人还是他的白月光。
他怎么忍心苛责？
反倒过来劝我：“阿玉，琳琳她性子单纯，能有什么坏心眼？”
我烦了，托人请了个上门护工，不肯再管她的事。
可汪致成又不肯了。
今天说护工照顾得不尽心，明天说护工往菜里多放了盐。
说来说去，都是暗示我。
最后，护工洗坏了江琳琳最喜欢的裙子，她大闹了一场，把人气走了。
可这烂摊子，我也不想接。
我开始早出晚归。
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晚上跳广场舞跳到深夜。
却被儿子叫了回去。
“妈，爸年纪大了，家里还有个病人，你就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家？”
“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心疼的还不是您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