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更难走。他的腿肿得跟水桶一样,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开始出现幻听,像是有女人在哭,又像是有虫子在叫。他好几次都想坐下歇歇,可一想到阿诺还在等他,就又咬着牙站起来。
他怀里的果子,搏动得越来越快,腥甜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回去。
十天后,阿普佬终于看见了黑水峒的吊脚楼。
3 肉蠹胎现
他衣衫褴褛,头发乱得跟草似的,脸上全是伤,腿肿得几乎走不动路。一进寨,他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紫玉色的果子,果子还在搏动,像是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
邻居阿婆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看见是阿普佬,吓了一跳:“阿普佬!你咋弄成这样了?阿诺还在等你呢!”
阿普佬没力气说话,只是指了指怀里的果子,又指了指自家的吊脚楼。阿婆赶紧把他扶起来,搀着他往家走。
阿诺还在昏睡,小脸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阿普佬顾不上自己的伤,挣扎着爬起来,找出一本破书——那是他老婆留下的,封面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里面的字是用苗文写的,据说是上古苗巫的医书,上面记载了不少奇怪的方子。
他翻了半天,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一幅画,画的正是他手里的这种果子。旁边写着一行苗文,他看了半天,才认出几个字:“肉蠹胎,血亲引,延命,亦噬命。”
阿普佬没看懂后面的“噬命”,只看见“延命”两个字。他大喜过望,觉得自己找对了药。他赶紧按照书里说的,把果子放在石臼里捣碎,果子一破,里面流出粘稠的乳白色浆液,腥甜的味道更浓了,还带着点淡淡的血腥味。
然后,他拿起苗刀,在自己的胸口划了一道口子,血立马流了出来。他把血滴进石臼里,跟果子的浆液混在一起,又从背篓里找出几个纸包,里面是他以前抓的毒虫粉末——有蜈蚣、蝎子、还有“百足虫”,本来是用来毒野兽的,现在全倒了进去,用木杵搅成一碗粘稠的药羹。
药羹的颜色是淡紫色的,冒着热气,腥甜的味道里又多了股子毒虫的腥气,闻着让人恶心。阿普佬却像是没闻见似的,他扶起阿诺,用勺子一点点把药羹喂进孩子嘴里。
阿诺闭着眼睛,喉咙动了动,把药羹咽了下去。喂完最后一口,阿普佬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阿诺的脸,等着孩子好起来。
没过多久,阿诺的小脸就慢慢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急促。阿普佬高兴得直哭,他觉得自己没白去尸覃岭,阿诺有救了。
可他自己,却开始不对劲了。
当天晚上,阿普佬发起了高烧,烧得胡言乱语。他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喊着阿诺的名字,有时候还会喊“别吃那个果子”“它是活的”。他胸口的伤口开始溃烂,流出黄绿色的脓水,闻着特别臭,招来了不少苍蝇。
寨里人来看他,都吓得不敢靠近。只有老鬼师敢过来,他是寨里的“通灵人”,平时负责跳神、驱邪,手里总拿着个铜铃,脖子上挂着串兽骨项链。
老鬼师摸了摸阿普佬的脉,又看了看那个空了的果子壳,脸色瞬间就白了。他拿起果子壳,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点残留的浆液,放在嘴里尝了尝,眉头皱得更紧了:“坏了……坏了……这不是续命果,是肉蠹胎!阿普佬这是把祸根带回来了!”